第190章 远山景任的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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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美浓的木曾山巅，浓密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

湿冷的空气缠绕着的岩村城天守阁中，年轻的城主远山景任，裹着略显宽大的阵羽织，眉头微蹙，听着跪坐于下首的家臣小野寺忠久禀报。

“主公，东三河奥平家那边，已有了回。”

“恩。”

远山景任含糊地应了一声。他尚不足二十岁，父亲的猝然离世将他骤然推上城主之位。那张尤带青涩的脸庞，正竭力维持着主君的威严，却总透出一丝难以遮掩的吃力。

小野寺忠久继续道：“奥平家当主奥平贞胜大人，言辞躬敬，但态度坚决，明确表示继续效忠今川家，断无。”

“哦。”远山景任对此非但不恼，反而有些窃喜—无论如何，武田家交代的“调略”任务，他已算尽力而为。

“然而，”但小野寺忠久的声音却微微压低，话锋一转，“奥平贞胜大人的嫡子，奥平贞能殿下，却暗中遣人向臣下表达了截然不同的心意！“

“截然不同的心意？”远山景任微微一愣。

“正是！”小野寺忠久点头，续道：“贞能殿下年轻气盛，对今川氏在东三河的苛政早已心怀怨怼。他对其父的一味隐忍更是多有不满，斥之为懦夫之行’！其愤慨之情溢于言表，态度极为激烈。“

他抬起头，语气笃定，道：“臣下观其言行，绝非作伪！料想就在这一两日，东三河必有烽烟燃起！”

远山景任手指摩挲着下巴上刚冒出的绒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超出了他原本简单的预期。他本就不擅长应付这些弯弯绕绕的阴谋算计，只想着完成武田交代的任务就好。

“反目成仇？父子异志？”他低声嘀咕着，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想的——罢了罢了！”

他忽地烦躁地摆摆手，“管他是真心假意，只要确有人在东三河兴风作浪，便算对武田家有了交代。后面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头疼去吧！”

说罢，他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头重担，这才转向侍坐旁的其馀重：“

尔等还有要事禀报吗？”

“主公，”另一位家臣远藤利胜向前膝行一步，俯身行礼：“原东殿山城东氏家臣石彻白兵库，已在城下町候见数日，恳请谒见主公。不知主公今日是否得空召见？”

“石彻白兵库？”远山景任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好一会，他才恍惚记起，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上次好象是提过一句——但你似乎是说他现在来自——西三河？”

“回禀主公，正是如此。”远藤利胜立刻答道：“石彻白兵库本为东殿山城东氏重臣。长良川一战，斋藤道三公陨落，由其扶持的东氏家督东信义旋即逃亡。石彻白兵库追随其其主出奔，几经辗转，流亡到了西三河之地。

“流亡到西三河？呵！”远山景任嗤笑了声，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篾，“—个跟随流亡少主的丧家之徒，也敢来求见本城主？”

在他心中，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当即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傲然挥手：“不见不见！随便打发走便是，本城主何等身份，岂可自降身价，面见此等落魄之辈？传扬出去，岂非笑话！”

“主公且慢！还有一事，怕是主公尚未听闻。”远藤利胜却未领命退下，反而神色凝重道：“那位石彻白兵库所伺奉的流亡少主，东信义殿下，虽踏足西三河数月，却已在当地闯下了赫赫威名！“

“赫赫威名？呵呵。”远山景任象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碗，“一个亡命他乡的次子，能闯出什么名堂？说来听听。“

远藤利胜深吸一口气，语速清淅地禀报：“那位东信义殿下，初抵西三河，便在西条城下，阵斩了松平家名代，松平忠茂；继而又于矢作川畔设伏，以寡击众，大败今川冈崎城代山田元益；丰桥一役，再次逼退织田猛将柴田胜家；其后，更以雷霆万钧之势，斩杀水野信近，奇袭夺占刈谷城，将此城纳入掌中，以为立身之本”

一口气说到这，远藤利胜不由地顿了顿，强自压下心中震撼，才续道：

“如今，西三河一带，人人皆称他为三河之雷’！声威之盛，一时无两！主公，此绝对不可觑啊！“

“啪嗒！”

远山景任手中的茶碗应声跌落案几，温热的茶水泼溅出来，濡湿了他的衣袖。而他整个人已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刚才心底那点可笑的优越感瞬间被碾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的震惊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妒火。

“斩松平忠茂？败山田元益？退柴田胜家？杀水野信近？还夺了刈谷城？！”

他声音颤斗地重复着这一桩桩骇人战绩，每说出一件，脸上的震愕便深一分，最终只化作了一句近乎呻吟的质问：“远藤大人，你确定——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远藤利胜苦笑连连：“臣下初闻时，也以为此乃天大的笑话，但经再三确认，那件件桩桩，皆千真万确，绝无虚假！”

“咕嘟—”远山景任狠狠地吞了口唾沫，眼中的震愕已经化作了难以言喻的震怖。

他刚刚听到的这些事情，任何一件事，都足以让一个人名动一方。但那东信义却在短短数月之间，将这数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尽数完成！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三河之雷——”

远山景任失神地喃喃念着这个名号，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年轻的、却如同雷霆般闪耀的身影，在西三河的战场上叱咤风云。

而这个锐不可当的幻象，与他远山景任如今困守孤城、处处受制于人的黯淡境况，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一丝酸涩的滋味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

远藤利胜看着自家主公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暗叹，再次劝诫：“主公，东信义殿下在西三河自成一方新兴势力，切莫轻视啊。“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远山景任才从巨大的冲击中勉强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干涩地问：

“那——这个彻兵库，此次所来是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