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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钟尚未敲响,巴伦西亚的王都仍沉浸在薄雾与沉睡之间。
灰蓝的天光洒落在屋檐、街巷与远处王城高墙之上,勾勒出卡斯顿尚未苏醒时的轮廓。
但在王宫最深处,位于石质回廊尽头、穹顶嵌金的会厅内,火光早已亮起灯盏林立。
查尔斯三世独立于会厅中央的高窗前,身披黑金绣纹的王袍,静静凝望着窗外的王城景象。
远处赤阳骑士团的演武场正隐约传来马蹄与号令的回响,那是清晨例行的操练。
但此刻,听在国王耳中,却宛如即将敲响的战鼓,沉重而急促,似有风暴将至。
军务大臣塞缪尔走到他身后,神情肃然,双手奉上一封带着尘土的军情急报,低声道:
查尔斯转身,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接过那封军报。
他沉默翻开军报,目光扫过满页墨迹,那些潦草却急迫的字句却如同斑斑血迹落在心头。
查尔斯低声念出文中内容,声线低沉沙哑:
“—南境边防失守,兽人席卷南境南部——哈卡尔要塞成为南境最后的防线·———”
他指尖轻颤,那是他极少表现出的情绪波动。
这不是第一份报文,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份。
却比以往更近一步一一更急、更重,更象一块冰冷铁锤,敲在国王心头。
事到如今,他早已无法对那个来自南境、夺得比武冠军的年轻骑士一一莱昂·维斯的警告,再抱有任何轻视和怀疑。
他清楚地记得,那年轻人跪在殿前,语气冷静却带着某种近乎执的坚持。
那时,许多人认为那只是边地混乱、孤军惊恐后的过度喧染。
可如今一他再一次低头看向军报末尾,那一行笔迹仓促凌乱、仿佛压在血迹与尘土之间写就。
查尔斯三世垂下眼帘,将那封信缓缓叠好,双指摩着折痕,动作平稳克制,仿佛还在斟酌其上每一个字句的重量。
可当他将信纸放回案桌之上,抬起头时,目光已不再温和,而是一片寒霜。
“在座诸位,还记得半个多月前,那个叫莱昂·维斯的年轻骑士吗?”
殿中一阵沉默。
数息后,内政大臣干咳一声,垂目开口,语气小心:“当时——-确实来报。
他从边境一路而来,声称南方出现了所谓的兽人。”
“我们当时————”
他顿了顿,语气更低,“并未给予过高重视。
查尔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句间藏着愤怒、悔恨、乃至隐隐的羞愧。
“并未给予过高重视?”
“他当时跪伏殿下,双手奉信,一句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兽人之祸,即将席卷南境’。”
“而我们呢?却将他的言语,当作边地贵族的夸张之词。”
他一掌拍在桌面,沉响回荡,群臣齐齐一震,无不低首声。
“而今维斯堡沦陷,哈卡尔危急,无数村镇付之一炬,南境半数领土已然彻底沦丧!”
“我们的子民,在火焰与屠刀之中哭嚎,他们求援无门,而我们———
查尔斯目光如刀,缓缓扫视一圈,“还在尤豫什么?”
他猛然转身,长袍猎猎作响,快步走到地图前,一掌拂开上层薄布,将王国南境那张摊开的防线图露出一一那是一张被红墨圈烙得斑斑点点的地图,点点红色,已然铺至哈卡尔防线!
“最初,我只打算从中央军团抽调四个团一万二千人的兵力,再向各位封臣领主召集一批贵族私兵,组织一支三万人左右的军团,前往南境弹压动荡—”
他盯着那条早已可危的南境防线,语气平静,语调却逐渐转冷。
“那是因为我以为,这是一场边境冲突,或许只是一场中小型的战争。”
“这不是冲突。”
“这是一场真正的全面战争。”
“这是一场即将席卷整个王国的一一灭国之祸。”
大殿内死一般安静。
一众大臣垂首如山,汗淡而不敢拭,脸色或青或白,尤如夜前残烛。
查尔斯的声音沉下去,不再咆哮,却带着某种冷冽的钝痛:
“一个边境小贵族的儿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骑士——他的警告,比我们整个军报系统还要迅速,比你们这群身居高位的人,更清楚地看到了危机。”
他顿了顿,眼中浮现出短暂的悲哀与决意。
“我们,错过了最快出兵的时机。”
他望着群臣,没有再高声斥责。
“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也绝不容许再错。”
国王只是缓缓地抬起手,摘下肩头那枚金链徽章。
那枚徽章,正是王国至高印信一一无上王权与军政调令的像征,凡命令盖之,即为王国律法所认。
他没有多言,只是将它重重地放在身前摊开的地图上,发出清脆沉响。
印信压在南境上方,正好压在了那片染红的防线之上。
查尔斯目光如冰,注视着那些已经化为了废墟的疆土,语如雷霆:
传我王令!”
王宫金穹之厅中的空气仿佛骤然收紧,所有人齐刷刷挺直脊背,呼吸一滞。
“原计划中从中央军团抽调四个团的军案,立即废止!”
“即日起一一”
“从王都驻防的禁卫军团两万人中抽调五千重甲精锐,并从赤阳骑士团中挑选精锐,一同随行南下,务必在两日内集结完毕。”
“再从驻守在王国腹地各处的中央军团四万人中抽调两万人,由靠近王都的各军营驻地就近调拨,五日之内务必到达王都卡斯顿。”
“以这两万五千名军团正规军为南征军团的内核骨干!”
“再以国运之战的名义,向王国腹地的所有封臣领主,下达紧急战时征召令!”
“王国腹地凡拥有五千以上领民的封臣领主,必须在五日之内集结私兵参军,必须是披甲的贵族私兵,通过各地军营操练验收。”
“不得征召毫无训练、装备粗陋的民兵,不得征召未受过战阵操演的新兵。
,
“我不需要乱兵,不要披草而来的乌合之众!”
国王的目光如火,声音滚雷般砸向殿中每一个人。
“我要的是披甲战士,我要的是能上战阵的精锐战兵!”
“征召兵员总数一一不低于三万人!”
查尔斯三世一字一顿,逐步将王国沉睡在深处的力量唤醒。
“凡故意拖延、推、隐瞒者一一视同叛国。”
“剥夺封地,罢除爵位,战后严惩。”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寒风席卷而过,厅中气氛陡然凝结如冰。
众位王国大臣无不纷纷变色,有人眼神惊惧,有人低下头颅。
但没有人敢出声。
查尔斯三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臣,眸中沉静如海,威压如山。
在这位在位三十馀年、手握大权、统御数千万子民的君王面前,所有的不满与尤疑都化作了声一一他的权威,已不需多言。
沉默片刻后,国王再次开口。
“将此军整编为南征军团,总兵力为五万五千战兵,另外再动员辅兵三万,
粮道随军,医疗随军,后勤随军。”
“总计八万五千人一一不得拖延,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整编,随后赶赴南境。
3
“军团长一一”他语锋一转,顿住半息,目光沉沉望向身侧一位披着暗红披风的壮年男子。
那人金发如焰,身姿高挺,双眼如寒星。他安静地看着父王,却毫无惧色。
巴伦西亚王国第一王子,现中央军团最高统帅,雷纳德。
查尔斯三世的声音再次响起,字字如钟。
“由原中央军团统帅,王子雷纳德,担任南征军团统帅,节制全军一一自即日起,进入全面战备状态。”
国王缓缓举起右手,食指触及王冠正中央的金色徽章,低声,却如誓约。
“吾以头顶的王冠起誓一一他的目光再次横扫金穹会厅,灼灼如火,威不可违。
“此军之出,为守我疆土,护我子民。”
“若有一人畏战退怯—
“纵为亲王,亦斩之。”
”
号令如雷霆,一锤震心,震得朝臣悚然而动。
那是一种无法直视的威压,一种属于真正君王的决断之力。
下一刻轰一一!
宫外忽地响起一声宛如雷鸣的号角!
那是王国禁卫军最高等级的动员号角,唯有在“王令征战、国境危急”之时方能吹响!
那沉沉之声,如风暴撕裂夜空,自宫墙之上直贯天穹!
号角穿过金石厅宇,自王宫深处传至王宫外围,传向赤阳骑士团的演武场,
传向王城街巷,传向整个卡斯顿。
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回响号角,从王宫主殿、至骑士团演武场、至王都边门、至城外各处军营,皆依次回应。
传令兵如狂风般奔出,旌旗翻卷,号角阵阵!
整个卡斯顿城仿佛被一把火点燃一?
贵族庄园的仆役奔走,军营中的战鼓被擂响,铁匠铺炉火重燃,城防营帐接连搭起。街头巷尾,告示如雪飞落,通令传遍城中每一道街区。
此刻的王都,不再是节庆与繁华之地。
它是号角响起后的沉睡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这一天,所有人都记住了查尔斯三世的声音。
那是一道来自最高王座的霹雳,一声宣战的雷鸣南大陆最强王国,巴伦西亚王国,已然进入全面战备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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