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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顿之战的硝烟尚未散尽,南方四国才在废墟上立下联盟的誓约。
然而在千里之外的阿尔特利亚北境,却有另一场风暴正在肆虐。
这片大地,本是阿尔特利亚的腹心要道。
王都锡尔文虽然在第一时间被兽人的铁蹄践踏,但新任国王卢西安并没有向命运低头短短数月,他四处奔走,召集残馀的骑士与士兵,以血与钢筑起一道又一道防线。
城镇、关隘、山谷要塞一一只要还有城墙能耸立,他就让人类用鲜血继续守住那片石壁。
然而,血祭的阴影象毒蛇一样蔓延,一切抵抗在这种力量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今夜,被盯上的,是一座依河而建的小城。
这座城池的石墙不高,却扼住了通往内陆的要道。若此地失陷,人类抵抗军赖以维系的补给线将彻底崩溃。
夜幕沉沉,战鼓轰鸣如雷,震得城门上的铁钉在不断松动。
城下火光冲天,枯木氏族的血祭战士挥舞着战斧与重锤,象一群狂躁的猛兽,撞击着大门。
他们的眼晴猩红如血,皮肤鼓胀,血管在火光中婉扭曲,仿佛燃烧的毒蛇。
粗陋的甲片早已被他们撕下抛弃,裸露的血肉在诡异的符文刺激下泛出暗红的光芒。
有人胸口插着长矛,仍狂笑着挥动战斧;有人肩膀被火油点燃,却拖着燃烧的身体猛扑缺口,嘶吼声甚至压过烈焰的轰鸣。
“杀一一!”
撕裂喉咙般的嚎叫此起彼伏,那声音早已不是语言,而是野兽般的咆哮。
城墙上,人类守军拼命抵抗。
箭矢如骤雨倾泻而下,点燃的火油在缺口处轰然炸开,烈焰将冲锋的身影吞没。长枪兵咬紧牙关,用枪尖死死抵住敌人胸口,一度稳住了阵脚。
可仅仅几个呼吸,血祭战士们便以疯狂的意志撕碎了防线。
他们根本无视伤口与死亡。
有人倒地时仍用断裂的手臂扼住守军的喉咙;有人肚腹被捅穿,血流如注,却依旧咬着长枪往前狂扑。
鲜血溅满了石壁,滚落的尸体堵在缺口。
街道倾刻间沦为屠场。惨叫、哭喊与咆哮汇成震耳的洪流,整个小城在血光中燃烧。
在城外的高坡上,风裹挟着血腥与火焰的味道呼啸而过。
两位族首并肩而立,俯瞰着城下的杀戮。
断脊氏族的族首古尔卡身披巨兽的厚皮,身形魁悟如山,面孔粗,伤疤纵横,每一道伤口都是他过往的战痕。
他的眼神沉沉,盯着那片血火淹没的城池,眉头越皱越紧,胸腔深处进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吼声。
“他们——已经不是战士了。
这句话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烈的寒意与无法掩饰的厌恶。
火光另一侧,枯木氏族的族首达尔贡却神情狂热。
他全身挂着用骨饰与枯枝编织的肩甲,火焰在枝条间摇曳,映得他面孔挣狞。他仰天大笑,牙齿在火光中森白刺目,眼神里写满了亢奋与疯狂。
“不是战士?哈哈!你错了,古尔卡!”
他的笑声与战鼓交织在一起,仿佛要把夜空都震裂。
“你看清楚!他们才是最强的狂战士!人类在他们面前像泥巴一样崩碎,连尖叫都被撕烂!这是祖灵的力量,是血的馈赠一一让他们无敌!”
古尔卡没有立刻反驳,他只是沉默,死死盯着城下的场景。
他看见一个血祭战士胸口插着两支长矛,鲜血狂涌,却依旧仰天咆哮着举起战锤,将三名人类士兵砸成血泥。
他看见另一个同族全身燃烧,烈火灼烤着皮肉发出焦臭的声音,可他仍拖着燃烧的身躯闯入街道,在倒下之前,用最后的力气将人类的盾墙劈开一道裂口。
那一刻,古尔卡的心口忽然涌起一股凉意。
这并非战士的力量,而是某种陌生、冷漠、扭曲的力量。
他感到背脊一阵冰凉,仿佛看见的不是同族,而是某种不该存在于大地上的怪物。
一这些还配被称为“兽人”吗?
“这是恶咒。”
他喉咙里挤出低沉的话语,声音象是压抑不住的雷鸣。
“这是对先祖的亵读恶咒!”
达尔贡侧过头来,火光映得他满脸的骨饰与枝条挣狞诡异。他咧开嘴,獠牙在血色的火焰中闪着森白的寒光。
“恶咒?哈哈!你就继续抱着你那套祖训瑟缩吧!”
他声音嘶哑,却充满狂热,象是在为自己辩护,更象是在宣告一条新的法则。
“可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一一是谁的力量让城门粉碎?是谁的力量让人类哭爹喊娘?是血!是血祭!若没有它们,你们断脊那群老掉牙的战土,凭什么踏进这片人类的心脏!”
古尔卡没有回吼。沉重的呼吸声在他胸腔里翻滚,他的眼神冷冽得象覆着一层寒霜。
他只是缓缓紧了拳头,关节绷得发白,骨节在沉默中发出“咔咔”的响声。
他心里清楚,达尔贡说的确实是实情,没有这些被血祭诅咒的狂暴战士,他们绝不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内连破十几座城镇,在阿尔特利亚境内横行肆虐。
可看着那些同族的身影,他的胸口却涌起前所未有的寒意。
那简直不象是兽人。
城门彻底崩塌,石块和铁钉轰然炸开,火焰顺着街道蔓延,豌蜓燃烧。
人类的呐喊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骨裂与血溅的沉闷声。
血祭战士蜂拥而入,象一群彻底失控的猛兽。
他们在街道间横冲直撞,用染血的双手抓开木门,将屋内的平民拖出;他们在烈火中狂笑,口鼻间全是焦肉与血腥的味道。
街角的房屋轰然倒塌,火舌舔卷房梁,映红整条街巷。哭喊声断断续续,却很快就被撕裂的惨叫与兽人的咆哮烟没。
一名人类骑士挥剑拼杀,他的盔甲已布满战痕,手中的长剑却仍在火光中闪出一道刺眼的寒芒。
他嘶吼着斩倒两名扑来的血祭兽人,剑锋深深劈开他们鼓胀的血肉。
可还未等他喘息,另一头血祭兽人便又扑了上来,双臂紧紧箍住他,獠牙在火焰中泛着冷光。
“咔喀—”
骑士的喉咙被硬生生咬断,血泉喷涌,溅得兽人的脸与胸口一片通红。
那头血祭兽人发出近乎疯狂的低吼,低下头,将鲜血狂饮,直至一滴不剩。
古尔卡的瞳孔骤然收紧。
这已经不是战斗。
一而是一场残忍的吞噬。
古尔卡的目光始终死死盯着战场。
他看见一名血祭战士在屠光街角所有人类后,眼眸里依旧燃烧着赤红的火焰。
胸口的创口早已裂开到能看到森白的断骨,血肉翻卷,却毫不减缓他下一步的动作。
下一刻,那头怪物并未再扑向人类,而是径直扑向了最近的一名同族。
那名普通战士正挥斧劈碎一名守军,喘息间才刚直起身,便被血祭战士扑倒在地。
疗牙撕开了喉咙,血柱高高喷涌。血祭战士一边吞咽,一边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吼声。
短短数息,鲜活的同族便被啃噬成一具残缺的户体。
古尔卡眼眸骤缩,胸腔里的低吼几乎要溢出。他的声音沉沉落下:
“你看见了。达尔贡。”
“他们不只是失去理智,他们在吞噬自己的血肉。下一个被咬断喉咙的,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
火光下,达尔贡的脸却浮现出极度亢奋的狞笑。他仰头大笑,笑声粗哑刺耳,仿佛铁片的摩擦。
“怕了吗?古尔卡?哈哈!这就是血的代价!血会挑选最强的!血会淘汰弱者!若连同族的撕咬都撑不住,那就证明他们该死!这是力量的筛选!”
古尔卡的眼神冷得象是覆了一层厚霜,疗牙紧咬,喉咙里滚出的声音低沉压抑:
“这是恶咒,不是力量。若先祖在世,必会将你们逐出部落,把你们钉在图腾柱上示众。”
达尔贡笑,唾沫重重吐在地上,被火光映成一片腥亮。
“先祖?呵!那是死去老骨头的低语!活下去的,才是祖灵真正的承认!你守着那些腐朽的规矩,最后只会和人类一起,被掩埋在泥土里!”
火焰在两人脸上交错闪铄。
古尔卡的眼神深沉、冷峻,背负着血脉的警告:
而达尔贡的眼神则炽烈、癫狂,仿佛已彻底将自己献祭给了血与疯狂。
在火与血的映照下,这并非只是两位族首的对峙,而象是整个兽人族群命运的分岔口。
街道上的屠戮仍未停息。
血祭战士们的嘶吼和撕裂声混杂在一起,像野兽在啃噬骨头。火焰在残垣间跳跃,将焦黑的尸体映得挣狞。
古尔卡的胸膛起伏得愈发急促,拳头紧握,关节发出低沉的“咯咯”声。
可他依旧沉默,纹丝未动,只是死死盯着火光中那些早已陌生的身影。
这些东西,终有一日,会把整个族群拖入无底的深渊。
城镇的街道逐渐寂静,烈焰在吞噬殆尽后化为馀,残烟在夜风中缭绕。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木混合的恶臭,呛得人几乎室息。
断脊与枯木两族的战士们陆续收拢,满身血污,站在废墟里喘息,象一群刚从户山血海中爬出的巨狼,目光阴冷。
就在此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烟雾深处传来。
数名护卫簇拥着一名信使冲上高坡。
他的毛皮甲破碎不堪,肩头血迹斑斑,显然是从远方拼命赶至。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焦急,象是被追逐的猎兽。
“族首!消息——南方的消息!”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古尔卡与达尔贡身前,双手颤斗着奉上一卷沾满血迹的兽皮卷轴。
古尔卡伸手接过。厚重的兽皮上溅着尚未干透的血痕,指尖触到时甚至还能感受到温度。
目光扫过卷上的字迹,他的面孔在刹那间沉了下来。
短短几行,像沉铁般钉入心口:
“赤焰、荒兽、雷霆三大氏族一一于卡斯顿惨败。数万战士葬身,三大酋首二死一逃。人类仍守住王都。”
字字如锤,击得空气都似乎骤然沉重。
古尔卡的胸膛随之起伏,低吼卡在喉间,眼中燃起的却不是杀意,而是压抑不住的悲痛。
他缓缓抬头,声音低沉得象石块在岩壁间摩擦:
“南边的三支氏族—败了。”
达尔贡接过兽皮卷,粗糙的指节一捏,兽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火光映在他挣狞的脸上,他扫了一眼那血迹斑驳的字迹,却没有表现出半分哀伤。
相反,他的鼻翼张开,疗牙间吐出粗重的鼻息,象是一头到血腥的猛兽。
“哼——赤焰和荒兽死了活该。”他冷声开口,语气里带着残酷的轻篾,“他们不够硬,不够狠。被撕碎,是理所当然。”
他抬起头,仰望夜空翻腾的火光,眼眸深处闪铄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但他们的死,更证明了一点一一血祭才是唯一的路!只有舍弃那一堆老掉牙的祖训,彻底献身于血,我们才能取得真正强大的力量!”
这句话一出,古尔卡的瞳孔骤然收缩,胸腔里压抑的怒意瞬间爆发。
“住口!”
低吼轰然炸响,震得周边的护卫与信使齐齐一颤。古尔卡的拳头得骨节发白,疗牙紧咬,目光凌厉如刀。
“他们是我们的同族!”他声音低沉,却带着无法压抑的怒火,“兽人的血流在他们的骨头里!他们的死是耻辱,是痛,而不是你口中的活该!你敢在祖灵的注视下,说这种背叛同胞的话?!”
达尔贡冷哼,眼中却没有一丝退让。火光映照下,他的脸庞更显挣狞,仿佛一头彻底放弃理智的野兽。
“耻辱?不!”他的嗓音粗哑如铁石摩擦,“这是筛选!弱者注定会死,只有活下来的,才配称为战士!若祖灵真在,们选择的一定是最强的血!”
两人对视,杀意如同实质般在空气中碰撞。
火光摇曳,映得他们的影子在废墟上交错扭曲,仿佛下一瞬便会刀斧相加,血溅当场气氛沉重到极点,仿佛整片废墟都在摒息。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瘫跪在地的信使终于艰难开口。
他的喉咙里带着血腥气,声音低哑而颤斗,却硬是喊了出来:
“还有—战主的命令。”
两位族首的目光同时转了过来,沉重得象山岳压下。
信使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喉结上下滚动,竭力压住心底的恐惧,声音带着嘶吼般的力量:
“战主有令一一断脊、枯木两族,即刻收兵!自锡尔文港口乘船南下,回归落日岛!
战盟需要你们的力量!”
声音落下,空气骤然凝固。
古尔卡的肩膀轻微一震,目光深处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颤意。血火的馀烂在废墟间跳动,他象是被那火焰映得愈发沉重。
“南方溃败——”他低声喃喃,声音几不可闻,却象石块压在每个字上,“我们也要回去了吗火光照在他脸庞上,映出一道道深邃的阴影。那并非惧意,而是压抑至极的苦涩与担忧。
达尔贡却发出粗哑的笑声,宛若野兽的嚎叫在废墟间回荡,甚至震得倒塌的墙石落灰。
“哈哈!战主还在!他还要我们!那就够了!”他疗牙在火光中泛着寒光,眼神炽烈到近乎疯狂,“回去?好!只要血还在流,仇就能报!死多少都无妨,血会替我们开路!”
他猛然转过头,死死盯着古尔卡,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几乎要将人吞没的狂热:
“你看见了吗?连战主都选择了血!祖灵?规矩?呵一一它们早被碾碎!你还能反抗多久?!”
古尔卡的拳头在沉默中紧,骨节发出一声声闷响。
他没有回应达尔贡的挑,只是站在火光与残烟之间,久久凝视那条布满尸体与血迹的街道。
风掠过,火焰摇曳,他的身影被拉长,眼神愈发孤冷。
在他心底,比任何命令更清淅的,是那份逐渐成形的恐惧:
那些嗜血的怪物,已不再是他熟悉的同族。
良久,他才低声开口,嗓音低沉而沉重,如同从深渊中挤出的石声:
“走吧。”
他转身,背影在火光中象是一道孤独的黑影。
“收兵。我们回锡尔文。”
夜幕沉沉,血色馀焰在废墟间断断续续地跳动,像死不目的眼睛。
城镇的喧嚣早已沉寂,只留下焦黑的残垣和满地淌开的血河。
狂暴过后的兽人战士们立在废墟中,呼吸粗重如野兽。獠牙上仍沾着未干的血,眼底的赤红并未散去。
有人蹲在倒下的人类尸体旁,双手撕扯着胸腔,啃噬得血肉横飞,宛如饿极的狼群;
有人在街角仰天长吼,喉咙撕裂般嘶鸣,直到被同伴死死拽住,才没有扑向自己族人。
就在此时,一声长号从后方营地中轰然响起。沉闷、悠长,如雷滚过夜空。那是收兵的号令。
战士们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低沉的咆哮,躁动与不甘如火焰般迅速蔓延。
“我们赢了,为什么走?!”
“人类已经碎了!再杀下去,他们会全灭!”
“族首怕了吗?!”
声音此起彼伏,杂乱无章,仿佛烈火扑向枯草,随时可能化作更大的狂乱。
古尔卡沉沉走到他们面前,肩头的血迹尚未干涸,步伐却象山石般稳重。他胸腔中发出的声音轰如战鼓,猛然压下喧嚣:
“闭嘴!——这是战主的命令!”
震怒的喝声让躁动的战士们猛地一震,本能地声。可赤红的眼中仍闪铄着不甘的火光,低吼声依旧在喉咙间翻滚。
古尔卡的目光冷厉如刀,一一扫过他们,声音沉重而铿然:
“赤焰、荒兽、雷霆三族,在南边已经惨败!数万战士葬身泥土!你们还想走他们的路吗?!”
他猛然挥下手中巨斧,斧刃轰然劈入石板,碎屑飞溅,火星四散,象是要将夜色劈开。
“收兵!一—谁敢违抗,死!”
一瞬间的威压如山般压下,躁动被硬生生碾碎,战士们终于不敢再出声。
低沉的喘息取代了咆哮,他们缓缓收拢,满身血污地聚向营地,却依旧带着不情不愿的低吼。
另一边,达尔贡却仰天大笑,笑声粗哑而癫狂,在废墟间回荡,震得残墙落灰。
“哈哈!怕什么!败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他踏入战士群中,火光映照着他满是伤疤的脸,疗牙狞,眼神里燃烧着彻底的狂热。
“是血祭让我们撕碎了人类的城门!是血祭让你们无惧伤口!若不是血,今天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们!”
他猛然张开双臂,粗声如雷,震得空气都在颤动:
“战主要我们回去,不是退缩!而是为了更大的杀!等回到南边,我们会让更多的血流淌!那才是兽人的荣耀!”
他的咆哮点燃了战士心底未熄的火焰。
许多血祭战士举起兵器,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狂热再次蔓延,仿佛烈火被暴风煽动。
古尔卡的眉头紧紧拧起,目光冰冷如霜。他没有立刻阻拦,肩头肌肉却绷得如石般僵硬。
他明白一一若此刻与达尔贡正面冲突,只会让部族在鲜血中自相残杀。可他心底的寒意却愈发沉重。
因为他看得清楚一一这些沉迷血祭的战土,已经逐渐不再受控。
他们的怒吼中,不只是对人类的仇恨,更有着对血的渴望。
而这股渴望,迟早会反噬整个族群。
夜风裹挟着血腥与灰烬,在废墟与荒原间翻卷。
残破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的血迹尚未干涸,宛如凝固的伤口。
断脊与枯木两族的部队逐渐收拢,拖着掠夺来的战利品与被绳索捆缚的人类俘虏,缓缓踏上返回锡尔文的道路。
行军的队伍豌延伸,如同一条黑铁洪流,在荒野上压出沉重的轰鸣。
在最前方,古尔卡沉默行走。风吹动他肩头的兽皮,却无法吹散眼底的阴霾。
他的拳头握得极紧,骨节泛白,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斗。
他的脑海中一次次浮现出城中那可怖的景象一一血祭战士们撕咬同族的喉咙,拖着燃烧的身躯狂笑着冲入火海。
那不是战士,更不象是兽人,而是某种陌生的怪物。
他低低咕侬,象是在对夜色与风倾诉:
“这是祖灵的恶咒这是要把我们全族拖向深渊然而另一侧,达尔贡却高举骨杖,仰天大笑,声如雷鸣,震得荒原上的枯草作响“哈哈!听见了吗,人类的哭喊!看见了吗,血流的江河!这才是兽人的天命!这是祖灵赐予我们的荣耀!”
他的笑声在夜风与火光之间回荡,与古尔卡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夜色尚未散去,前方的天际已被浓重的海雾吞没。
风自海面涌来,带着咸腥与腐败的气息,仿佛一张无形的幕布,将港口的轮廓屏蔽其中。
锡尔文的残垣仍在冒烟,焦黑的石墙间残火偶尔跳动。
港口水面漂浮着断裂的梳杆与残破的船体,在暗流中翻复,尤如溺毙不久的尸骸。
而在废墟之外,一支庞大的舰队静静泊于海湾。
数百艘战舰与掠夺来的海船首尾相连,兽皮帆猎猎鼓动,似在回应荒野上的号角。
桅杆上插满了撕裂的旗帜,黑与血红交织的色彩,在海雾中格外刺目,仿佛凝聚着无数亡魂的嘶喊。
甲板上火光闪铄,巨大的身影来回走动,沉重的脚步声与铁器碰撞的铿锵声此起彼伏。
这股压抑的威势,仿佛在告诉每一个凝视它的人一一这正是战主的力量所在。
这支舰队,数月前横扫落日岛,将其彻底吞没;又在锡尔文洒下火焰,让整座王都沦为焦土。
如今,它静候在此,准备再次张开血腥的怀抱,承载断脊与枯木两族,南下回归战主磨下的怀抱。
当断脊与枯木两族的大军抵达港口时,夜幕下的海岸骤然化作铁与血的洪流。
数以方计的兽人战士从荒野与废墟间涌来,黑色的盔甲在火光与雾气中交织,旗帜猎猎鼓动,汇聚成一片令人室息的铁色海洋。
低沉的咆哮声此起彼伏,像潮汐般拍击着整片港湾。
古尔卡骑在巨狼背上,凝视远方雾幕后的船阵,庞大的舰队静静停泊,数百艘战船与掠夺来的海船首尾相连,梳杆林立,如同海上的森林。
红与黑交织的旗帜在风中翻卷,尤如染血的乌云,压向整片海域。
雾气打湿了他的盔甲,冰冷的寒意透入骨髓。可古尔卡心底清楚,这股寒意并非来自海风,而是来自未来的阴影。
身旁的达尔责却仰天狂笑,疗牙在火光中闪看森冷的光。
“哈哈!看见了吗,古尔卡?这才是我们的力量!大海会比陆地流下更多的血!等我们回到落日岛,人类就会象泥土一样被碾碎!灭绝才是他们的归宿!”
他的声浪轰然掀起呼声,血祭派的战士们跟着嘶吼,胸膛重重捶击,兵器敲击在盔甲与石板上,铁声震得海雾翻滚,仿佛整片港口都在回荡他们的狂热。
古尔卡眉头紧锁,冷冷警了他一眼,却终究没有开口。
他心里明白,此时再争辩毫无意义。
血祭已经成了洪流,战主的命令如同锁链,整个族群正被这股血潮裹挟着前进。
若有人逆流而行,等待的只有被吞没。
在港口一片焦黑的废墟上,几堆篝火熊熊燃烧,火光将信使的身影拉得高耸。
他高举兽皮卷轴,沙哑的声音在火焰与鼓声间回荡:
“赤焰、荒兽、雷霆三族,在南方复灭!三大酋首二死一逃!人类联盟已渐成形!断脊、枯木两族,必须即刻收拢兵锋,南返落日岛!战主需要你们的力量!”
字字如雷,砸进每个兽人的胸膛。
沉重的沉默中,不少战士猛地咬牙,双拳砸击胸口,发出震天的咆哮。
他们的疗牙间喷吐着粗重的气息,不是因哀悼同族的死亡,而是因为愤怒与不甘一一兽人也在流血,也在退让。
达尔责沉下脸色,眼中燃烧看几近癫狂的火光。
他低吼着:“血祭才是唯一的路!南下不是退缩,而是积蓄!我们要让血流得更多!
古尔卡沉默良久,握紧的拳头在披风下颤斗。他低声开口,像自语,又象对着族人:
轰一海浪猛然拍击岸岸,黑色的浪花溅起寒冷的水雾,低沉的轰鸣在港口回荡。
随之而起的,是如雷贯耳的战鼓声,一声声沉重而悠远,仿佛在催促整个部族踏上新的征途。
鼓声滚滚,大军开始登船。
成群结队的兽人战士肩扛战鼓与兵刃,踏上以铁木和兽皮加固的跳板。
每一次脚步,厚重的木板都发出嘎吱呻吟,却仍死死支撑着这些庞大的身躯。
铁链叮当作响,巨大的座狼在兽人的驱使下被拖上甲板,嘶吼声与咆哮声震得海鸥惊飞,撕裂了夜空的寂静。
古尔卡骑在座狼上,缓缓登上一艘巨舰。他的目光冷冽,凝视着甲板上的血祭战土们。
那些战士的双眼仍在发红,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体内尚未燃尽的嗜血欲望正在撕扯他们。有人突然扑向同伴,疗牙狠狠咬下,在众人惊呼间硬生生撕下一块血肉,鲜血四溅。
周围的兽人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住,才没有让整片甲板陷入混乱。
古尔卡心口发紧,低声喃喃,声音低沉得几乎被海风吹散:
“这已不再是我们的勇士,而是某种被诅咒的畸形。”
另一侧,达尔贡却发出粗哑的大笑,笑声里带着癫狂。他拍打胸口,仰天吼道:
“看见了吗!这才是强者!哪怕身上千疮百孔,仍能撕开敌人的喉咙!你们畏惧他们?蠢货!畏惧的该是人类!”
他高举染血的战斧,面对族人大声咆哮:
“血祭赐予我们无穷的力量!先祖若在天上,也会笑着看见我们征服整个世界!”
他的声音如火焰般点燃了枯木族战士们的狂热。许多人跟着狂吼,拍击甲板,沉闷的轰响震得整艘巨船摇晃不止。
古尔卡沉看脸,目光如铁,却没有开口。
他心底却在想:一一先祖若真在天上,只怕会转身掩面,不愿见到这样的后裔。
夜幕渐渐吞没了海面,天地间只剩下灰黑与深沉的暗蓝,舰队在鼓声与豪叫中启航,铁蹄与铁器的轰鸣交织成一曲混乱的战歌。
数百艘巨舰同时破浪而行,火把在桅杆上熊熊燃烧,映照出如同铁色巨龙般的航队,浩荡地在黑暗的海面上前进。
海浪一波波拍击船身,铁木制成的船体发出沉闷的哎呀声。
溅起的水雾被夜风卷起,化作冰冷的烟雾,扑在兽人身上,迅速凝成一层湿冷的寒霜。
古尔卡立在船首,披风猎猎作响。他望着远方模糊的天际,胸口压着愈发沉重的疑问二若血祭继续蔓延,兽人还会是兽人吗?还是终有一日,会沦为不知死活的怪物?
而在他背后,达尔贡仍在带领族人高唱战歌,声浪滚滚,与海浪的轰鸣交织,仿佛要把夜空撕裂。
可在那喧嚣与笑声背后,谁都明白:南下不是凯旋,而是退避。
卡斯顿的败讯,就象一道阴影,始终笼罩在整支舰队上空,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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