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官逼民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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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顶，雨幕倾盆。

紫禁城工地的工棚里，挤满了避雨的民夫匠人。

严隋的亲兵宋星大步流星闯进来时，蓑衣上的雨水在泥地上溅开一串水花。

“奉河道总理钦差大臣林大人令，所有工匠民夫即刻前往古运河疏通河道！”

宋星的目光直接锁定了工棚深处的蒯祥。

而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时匠头刘培德被某个官员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身子猛地一颤，硬着脑壳说道：“上差大人容禀，这些匠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木作、瓦作、彩绘，哪个不是花了重金培养的？现在让他们去挖河泥，万一有个闪失，眈误了紫禁城工程，这责任谁来担？”

宋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军人的硬脾气上来了：“少废话！林大人正在古河道冒雨等着呢！你们可倒好，躲在工棚里打牌睡觉侃大山？朝廷的银子，就是这么好拿的？！”

刘培德不服气道，“古河道荒废百年，现在去挖，简直是儿戏！”

他的声音很小，但却在死寂的工棚里显得格外刺耳。

宋星闻言，勃然大怒，“你狗一般的匠人，敢质疑林大人？”

说着手中的马鞭猛地抽出。

“啪”的一声脆响，鞭梢不偏不倚抽在刘培德脸上，顿时留下一道血痕。

工地里瞬间炸开了锅。

“锦衣卫打人了！”

“他们要把咱们抓去堵河！”

“去了就是送死啊！”

民夫们纷纷抄起手边的工具，把宋星团团围住。

有个愣头青举着铁锹吼道：“横竖都是死，不如跟他们拼了！”

宋星“铮”地拔出佩剑：“反了！都想造反吗？”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保护刘头！”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推搡间，一柄铁锹从人群缝隙中猛地挥出，不偏不倚正中宋星后脑。

宋星头上的斗笠应声而落，鲜血混着雨水瞬间染红了飞鱼服。

佩剑“当啷”落地，宋星晃了晃，整个人重重栽倒在泥水里。

死一般的寂静。

只馀哗哗的雨声。

不知谁先喊了声“出人命了”，工棚里顿时乱作一团。

民夫们四散奔逃，转眼间就跑得干干净净。

刘培德捂着脸上的鞭痕，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蒯祥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宋星，那张总是带着谦和笑意的脸上第一次失了血色。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在泥泞中晕开一片暗红。

“谁是谁动的手？”蒯祥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问道。

方才还群情激愤的民夫，此刻早已作鸟兽散，空荡荡的工地，只剩下几个工部官员面面相觑。

一个老工匠哆哆嗦嗦地从工棚探出头来：“大人小的看见，是那个常年在西山采石的王大锤”

“闭嘴！”工部员外郎厉声喝止，他快步走到蒯祥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道，“蒯大匠，此事万万不能声张。”

蒯祥猛地回过神，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不声张？死的可是锦衣卫！严千户的亲随！”

“正因如此！”那员外郎扯住他的衣袖，“若是追查起来，在场的谁脱得了干系？不如”他做了个手势，“就说宋大人是在巡查工地时，不慎被落石所伤”

“你当锦衣卫都是傻子吗？”蒯祥甩开他的手，声音发苦，“方才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工地上杂乱的脚印。

几个官员站在雨中，任凭官袍湿透，却无人敢去触碰那具尸体。

最后还是蒯祥定了定神：“立即封锁工地，所有人不得出入。我这就去面见李侍郎。”

工部衙署内，李友直听完禀报，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在地上。

“混帐东西！要坏事！”他一脚踢翻案几，指着蒯祥的鼻子骂道，“连个工地都管不住！现在好了，锦衣卫死在我们工部手上，你让本官如何向陛下交代？”

蒯祥跪在地上，雨水顺着发梢滴落：“不才失职。但当时情形实在”

“我不听你解释！”李友直在房中焦躁地踱步，“严隋一个锦衣卫千户，没什么可怕的，但他是陛下钦点的，在皇上那里是叫得上名字的。那个脾气，得知亲随死在工部手上，非得带兵把工部衙署掀了不可！”

李友直忽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既然人都跑了，那就让他们跑得再远些。传令下去，就说有灾民混入工地，杀害锦衣卫后潜逃。报请刑部缉拿。”

“侍郎大人！”蒯祥抬起头，“这这不是栽赃吗？”

“那你说怎么办？亏你还是汉王举荐的人！”李友直冷笑，“难道要本官上书，说工部官员纵容民夫打死锦衣卫？”

就在这时，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小吏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大人！严千户带着人往工地去了！”

李友直脸色骤变，急忙整了整衣冠：“快！随我去工地！记住刚才的说辞！”

李友直带着工部官员赶到时，严隋正蹲在宋星的尸体旁。

他轻轻取下死者头上的斗笠，那道致命的伤口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惨烈。

“好狠的手。”严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一铁锹毙命，这是往死里打的。”

他站起身，目光如刀般扫过工部众人，淡淡道：“谁干的？”

李友直扬着下巴，负手而立：“叫你们指挥使塞哈智来。本官犯不着和你一个千户理论。”

严隋没有理会李友直，拔出腰刀，盯着刘培德的鼻子：“老子问你，谁干的？”

蒯祥连忙道：“小人已经查实，是有乱民混入”

“乱民？”严隋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宋星身上带着林大人的手令。李侍郎要不要看看，这手令上写的是什么？”

李有直的冷汗顿时浸透了后背。

严隋缓缓展开手令，念道：“‘兹有要务，需调民夫工匠五千。各部见字即行，不得延误。’”

他冷笑一声，“所以宋星是奉林大人之命前来调人，却被人打死在你们的工地上？”

“不敢不敢！”刘培德扑通跪地，“实在是”

“不必说了。”严隋收起手令，声音冰冷，“此事，我会如实向林大人和指挥使禀报。至于你们想拿乱民来糊弄，做什么春秋大梦！”

说罢，他亲自抱起宋星的尸体，转身离去。

一众官员们站在雨中，面如死灰。

蒯祥望着严隋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雨，怕是永远也停不了了

李有直忽然大喊：“娘的！快！将所有民夫，全部给我发往古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