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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让我看看情况如何。”

陈阳遥望着大雪山顶部的云彩,瞳中金光隐约闪铄。

看了片刻,陈阳皱起眉头,“——那山上虽有一道血光盘桓,但气势极盛,灵机稳固,守备极为森严,未曾见半点衰退迹象————天师府的人究竟在做什么?”

“咱们路上便走了月馀,玉琪真人按理来说早也到了。”苗月儿也觉得有些不对,“天师府与重阳宫,应该早就开始了伐山破庙才对,莫非是受到了什么阻碍?”

“不妨再靠近些,好找人问问。”

陈阳打定主意,招呼多吉坐到身边,一扬手中长鞭,赶着牛车继续前行。

路上崎岖难行,致使牛车也有些颠簸,越是靠近大雪山,心中的压抑感也就越重,象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也走了这么久了,怎么都没见着有人呢?”苗月儿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发问道:“天师府与重阳宫的那些修士都在哪里?

“”

“让我招呼一下他们试试。”

见还有三、四十里的样子,陈阳便停下牛车,从袖中抽出一张五雷符,只轻轻一甩,便令此符轻飘飘地直上青云。

当那符已几乎消失在视野当中,约莫已离地近百丈的时候,陈阳手掐指诀,只见高空中符纸骤然化为灰烬,涌动的火光引发周遭灵气变化,直至凝聚为一道雷光炸响,声震方圆数里。

“轰!!!”

巨响声令拉车的耗牛吓了一跳,哞的一声便要逃窜,好在被早有预料的陈阳紧紧拉住,安抚下来。

饶是如此,整辆牛车还是抖了数下,车厢里同时传来一声惊呼。

“我错了,师父,别用雷法打我!”

惊呼声中,火灵儿猛地从车厢之中窜出,扭动着身躯、腰部柔软地趴在地上,如一条蛇般四处乱爬。

“————看来,她是惊慌失措下现了本性。”苗月儿捂嘴笑道:“师兄这记神雷,倒是将火灵儿给炸醒了,她多半是睡蒙头,给吓着了。”

陈阳皱起眉头,眼见道路两旁的山上开始冒出人影,为了避免在其他修士面前丢人,便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将上头塞子打开,往掌心里倒了颗丹药:“喂,过来吃早饭了!”

咋咋呼呼的火灵几听到这话,猛一回头,见到陈阳掌心的丹药,双眼猛地一亮,嘴角便流下一道口水,赶忙连滚带爬地凑到近前,张开嘴巴。

“真是冤孽。”

陈阳无奈地摇摇头,将红褐色、散发着异香的丹药丢进了火灵儿嘴中。

丹药入口后,火灵儿茫然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似乎回过了神来,她歪着脑袋看向陈阳,笑着道:“师父、师叔!”

苗月儿笑眯眯地点头打招呼,“恩。”

陈阳却没理这除了吃便是睡的货色,目光径直看向前方。

远处,有名衣衫朴素的道人正御剑朝陈阳等人而来,面如冠玉,衣带飘飘,出尘的气质仿若世间的谪仙,身下飞剑拖拽出一道游龙般的剑光。

后方更远处,还有几名打扮类似的道人尾随,大抵是因为修为不足的关系,被那谪仙般的道人甩在后头。

“哦?是陈师兄!”

临到近前,那名道人看清了陈阳身形,面上当即闪过喜色,于是立刻手捏剑诀将飞剑收起,飘然落地后缓步朝陈阳走来,以表躬敬。

见状,陈阳也正了正衣冠,从牛车上跳下,对着那名道人抱拳道:“久违了,敢问赵兄别来无恙?多日不见,你的风采更胜往昔啊。”

“师兄说笑了。”

来人正是赵岳,他已奉七真之命执掌重阳宫多时,再不似初遇时穷途末路的游方道人,虽身着素色道袍却难掩威严气度。

面对陈阳,赵岳仍旧执晚辈之礼,行礼过后,笑着道:“许久不见,小弟心中常记挂着你哩!前几日还道若师兄在此,或许有办法破那山上大阵,如今未曾想,竟真将师兄盼来了!”

说着,赵岳眉眼间浮现出些许郁色,“说来惭愧,我重阳宫此次精锐尽出,虽占了个先机,却在那大阵发动以后不得不撤走,如今只有驻扎在山下围困黑教僧众,却再难攻入其山门,真是令人汗颜。”

“哦?”陈阳奇道:“阵法?那看来必有什么独到之处,否则不至于令赵兄顿足。”

说话间,苗月儿亦在旁带着火灵儿行了万福,笑着道:“赵师兄无须忧虑,如今我师兄来了,必有良策相助。”

多吉也双手合十,对着赵岳行礼。

赵岳对黑教僧人打扮的多吉有些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想着是此人是陈师兄带来,必是信得过的,于是便将到嘴边的话语咽下。

见后方重阳宫一众已陆陆续续地跟上,赵岳便对陈阳比了个请的手势,“此间不是说话地方,还请师兄跟我去营中一叙。”

陈阳点点头,随即便将手中长鞭交给后来的重阳宫众人,自己带着门人与赵岳联袂而行,来到雪山脚下的营地。

“说来,玉琪真人也在这里等侯。”赵岳边走边道:“我方才听见雷声震响,便知是有修为高深的同道来了,正好奇是谁,便见她撇了撇嘴,说这家伙果然又偷学了这五雷符去,然后莫明其妙地气闷起来,独自呆在原处,只让我一人出来相迎。”

陈阳闻言,嘴角一勾,与苗月儿等人相视一笑:“哈哈,这么小气可不大象她。”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大帐不远处,只听得一个悦耳的女声在里头道:“你们两个在背地里嚼什么舌根,还不赶紧进来说话?”

陈阳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只见张玉琪正低着头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身前放着一张地图,两脚伸直、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听到陈阳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道:“————又没给你去信,你自己无端端又跑来做什么?”

“这不是怕有些人拉不下脸么?”陈阳见她这闹别扭的模样,便调笑道:“因为先前让人干了番苦力,于是便不好意思继续找人帮忙,但自己又想不出法子突破,只得日日枯坐在营中翘脚,结果白白浪费大好时光。”

“你————”

张玉琪一时气急,猛地抬起头来,正欲申辩,见到陈阳捉狭的目光,咬了咬下唇又将话给咽了回去,随即别过脸去,小声道:“既已知道,又何必说出来令人难堪————”

少见对方有这样局促的时候,陈阳等与张玉琪熟识的人,尽皆忍不住露出笑意,最终还是赵岳出面打了个圆场。

“咳咳,好了,大家都是旧相识,寒喧的话便说到这里吧。”赵岳又搬来几个小马扎,招呼着众人坐下,“如今黑教僧众已经封山,我等在此把守近一月,虽没有一人逃出,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中原战端已开,必有魑魅魁魉、山精野怪等趁机作崇,我等须早些了结此事,才好回山去治邪除祟、扶保百姓。

玉琪道友已琢磨了许久破阵之法,不如你来向陈师兄交代一二?”

“也好。”

张玉琪点了点头,收起懒散的模样,转而正襟危坐,葱白似的手指遥遥指向面前的舆图。

“这图乃是我亲笔绘制,上头正是我所探查到的大阵形势————此阵依托山势而建,有内外两重合共六个阵眼,形似两朵交错的莲花,其中又有三实三虚,随着早晚时辰不同而不断变化————若不能将其一举击破,哪怕只残留下一角,整个大阵便可在半个时辰内恢复如初。”

只一眼,陈阳便看出了这阵法所依托的要义,轻声道:“雍仲恰辛————”

“你说什么?”张玉琪奇怪道:“什么仲什么辛?”

“是雍仲恰辛。”一路走来,大半时间都默不作声的多吉,此刻在敬佩地看了陈阳一眼后,主动站了出来,“不如让小僧来与诸位说明吧。”

说完,多吉看向陈阳,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继续道:“雍仲恰辛于黑教而言,正象是太极图于中土玄门,乃是根本标志。其型状是由两个“卍”连接在一起组成,两端莲花各表显密二宗,合起来便是无上大圆满。

而这封山大阵,则是依托雍仲恰辛之要旨,以内外两重秘法合共十八子阵而成,并有历代教主不断添砖加瓦,变化之繁复、法力之殊胜,于青塘无有可相提并论者。”

说完,他小心地看了张玉琪一眼,补充道:“三实三虚下的九种变化,也只是全部变化的一半,并不能将阵眼完全锁死。”

张玉琪虽被多吉落了面子,但也不甚在意,只道:“若真如此,我花了一月时间只看破这封山大阵的一半————那别说青塘,便是天师府、重阳宫的守山大阵,也比不上这地方。”

赵岳点了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当日陈阳冒名上了终南山,与明云尽情一战,便是在暗中将整个护山大阵改为他自己所用,这才力克强敌,一举将明云挫败。

而若终南山的大阵,有眼前这大阵同样的繁复,只怕胜负尚未可知。

“——玉琪道友能看出三实三虚的九种变化,已很不错,不必为此气馁。”陈阳这时安慰道:“你只是漏算了显密的这一环节,再加之阴阳互为表里,内外相互转寰,便是整个的阵法了。”

言罢,他又看向多吉,“你本是黑教僧众,又对这大阵十分熟识。在二位真人面前,你若知道这阵法什么底细,不妨都说出来,也好戴罪立功。”

“是。”

多吉老老实实地听从了陈阳的吩咐,复又对众人道:“说到显密,就不得不提到佛门,青塘佛教以密宗修行而着称,但世人不知道的是,便是密宗僧人,也大多是从显入密,以次第修行方成正果。”

“关于其中种种,在此便不赘述了,我只讲最重要的一点。”

多吉明白在座的都是玄门中人,无论对佛门还是密宗的修行之法,都并不很感兴趣,于是长话短说,只捡最重要的东西讲:“从显入密最至关重要的一步,便是迁回之机”,非得找准了这机缘,才能从显宗修行转而为密宗实修,而在封山大阵上也是一样,唯有找准了显密变化的那一个时辰,方能将这大阵破去。”

听到多吉的话,众人的神色都严肃了起来,静静地等待着后话。

多吉自从叛出了黑教,便时常担忧自己被同门找上报复,为此不得不紧抱陈阳大腿。

所以,比起陈阳及玄门众人,他才是真正恨不得黑教立即消失的那一个,黑明王及其教众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得心安。

“这时机便在子、午。”多吉如实地道:“子时、午时,分别是一天之内阴气、阳气最强的两个时辰,阴阳交汇、此消彼长,欲破此大阵,唯有在这两个时辰之内进入,其馀时间都不可行。”

听到这话,张玉琪沉吟片刻,猛地站起看向外界:“现今是什么时辰了?”

陈阳刚从外面进来,对此心知肚明,“应是酉时。”

“那么,距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张玉琪道:“兵贵神速,既然已知道了破阵的时机,依我看,咱们不妨今夜子时就动手。”

“我看可行。”赵岳点了点头,又看向陈阳:“师兄怎么说?”

“都可以。”陈阳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我只是来助拳的,至于如何攻山,你们自己决断便是。”

“若没有师兄带来的这位————呃,道友。”赵岳起身对着多吉谢道:“我们不知还要在这山脚耽搁多久,此番若能攻破封山大阵,你当居首功。”

“不敢当掌教大礼。”

多吉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乃是重阳宫当代掌教,虽然上头还有好几个太上长老,仍不失为中土玄门最粗的几根大腿之一,自然有心与其交好。

见赵岳作揖,他连忙让到一边,只敢受对方半礼,然后义正词严”地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我只恨自己年幼无知,被那黑明王诓骗而入了邪道,如今想来深以为恨!今日有掌教与天师府真人带领,必能将其一举诛灭,还青塘一个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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