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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许多想法,但考虑到夜间有太多的不便,也就只有等到早晨才能实行。

耗费了一张灵符将山镇封在地里,陈阳仍觉不够,为避免土煞之气不足以将其困锁,干脆一夜不睡,在山身旁点燃了一堆篝火,盘腿直坐到天明。

闭目养神,调息运气之馀,陈阳始终留看一丝心神在山的身上,无比谨慎,绝不给后者任何一丝脱困机会。

为了避免山吵闹叫唤,又额外张贴了一张镇邪符于其脑门处,紊乱其体内气机,阻遏灵气流转。内外两道布置下,就算这山是壮年的精怪异种,一身气机十分强横,也只得束手就擒。

倒斗,陈阳自然是专业的,而如今在捉妖方面,他也是行家里手。

苗月儿本想陪着陈阳看守山,被陈阳劝说二人最好轮流休息而作罢。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混合着露水洒落的时候,她醒了过来,见白毛小丝仍将头埋在自已怀中,怜惜地摸了摸其毛茸茸的后脑勺,小心翼翼地放入避厄袋之后,轻盈地从树上爬下,来到了陈阳身边。

陈阳精神奕奕,面上没有半点疲惫之色,正就着日光吞吐灵气,祭炼八卦藏龙剑,剑刃上的双色光芒混合着日月精华不断流转。

苗月儿觉得他祭炼飞剑的架势,倒跟个磨刀霍霍的屠户,一副等不及要将山大卸八块的姿态,山接下来的遭遇已可想而知。

对此,她的内心虽有一丝同情,却并不多。毕竟这山一身凶煞之气,散发出的灵光更隐隐泛看血色,显然造下了极多杀孽。

“师兄,要不你去歇上一会儿?”苗月儿提议道:“这些准备我先替你做了吧。”

“用不着,我精神头正好。”陈阳长出一口气,将八卦藏龙剑摄回手心,“这山的体型十分奇特,不知内部构造如何,骨架又是怎样若不是怕夜间看得不够仔细,刚抓住我就把它开膛破肚了。咱们搬山派的生克制化之道,就是要多研究些新鲜事物,方才能越发完善。”

“好了。”陈阳见八卦藏龙剑已经蕴养得差不多,没有将其祭起,而是如寻常宝剑般握在手中,对苗月儿吩咐道:“我现在要将山从地里起出来,你用夺魄铃音将其迷住,

省得反抗。”

“好。”

苗月儿点点头,撸起袖子,欺霜赛雪的手腕上戴有一对银镯,各自缀着铃铛。

双手轻摇间,铃铛亦随之轻轻抖动,奇特的旋律钻入山双耳,令那对铜铃般大小的深褐色眸子渐渐变得迷茫。

山情知不妙,虽努力维持精神,但眼皮却重若千斤,难以抵挡汹涌的睡意,在万般不情愿下缓缓闭上了双眼。

陈阳心道用幻术来麻醉倒也好使,省得动用镇魂钉与半步倒,令这山在不知不觉中逝去,也算是种慈悲。

上前将符纸揭起,陈阳顺势朝地面一拍,土煞之气翻涌下,生出的斥力将埋藏在地中的山抛向空中。

此刻,苗月儿连同躲在周边冷杉上的丝们,才看清了山的全貌。

先是惊讶于其熊虎般的巨大体格,复又被那钢针般的一身黑毛所惊讶,随着其重新砸回地面,如尖刺般一根根扎入土壤。

“这畜生倒是长了身好毛皮。”陈阳瞧见这一幕,点了点头:“倒是可用来制作件软甲防身先前我也跟你讲过三钉四甲之术,攀子甲是什么样的物事,你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那是专门用于攀登险要之处的衣物,在肘、腕、踝、膝的内侧都有倒钩,只要引发机扩就可从甲槽内弹出,因为其倒钩众多成百上千,又叫百子甲,一般是以土鲛皮制作。”

“记性不错,说得很对。”陈阳点点头,将山翻了个身,以八卦藏龙剑刺入其后颈处,又快又稳地开始活剥:“土鲛这玩意如今少见,只是因为其延展性不错、加之足够坚韧,所以被用于攀子甲的主材,但眼下有这么张好毛皮,倒是可以作为替代,省下打造倒钩的麻烦。”

见陈阳剥皮的手法十分熟练,苗月儿看着心惊肉跳,眼神忍不住朝着一旁偏移,又道:“以咱们现在的功力,跋山涉水并不费力,攀登起险峰峻岭亦不费劲,这攀子甲还有制作的必要么?”

“法力总会用尽,灵气也有接续不上的时刻,而这些工具的作用便在于不依赖于法力,方便快捷。功力相差无几的时候,往往就是细节决定胜负。”陈阳说着,已经从山的脖颈剥到了脚底,随后以巧劲一揭一抖,完整的皮毛便从山身上取下,摊开后的样子仿佛长毯。“有这么多,足够做上好几件攀子甲,不止你我,便是徐弘远与老独眼那几个的份也都够了。这么久没去找他们,正好用这玩意做见面礼。”

因为夺魄铃音而昏睡过去的山,对于自身所遭受的一切浑然未知,血糊糊的身躯所发出的呼吸声依旧平稳。周遭围观此状的丝们却已不忍直视,纷纷遮住眼晴转过头去,

瑟瑟发抖。

不到一个时辰,陈阳便以十分熟练的手段将山剥皮拆骨,一身总共二百零八块骨头,已分门别类地放好,骨骼数量只比常人多上两块,恰巧位于反钟关节处,至于其他的心肝脾肺肾等五脏六腑,几乎与人类无异,只是个头大上许多。其中光是一颗胆子,便大如量米斗。

将整个解剖过程配合上手绘的骨骼型状都记录完毕,陈阳这才停下手。

周围的丝们,看他的眼神已比看山还要畏惧,仿佛直视着魔神,便是苗月儿也面色苍白,似乎有些不适。

“这东西的胃中以肉食居多,但也有昆虫蔬果,所以是杂食性的。”陈阳说道:“我从它的胃里还找到一段没有消化完全的手臂,上头有着残留的粗布衣物,或许是哪个倒楣的山民所留。可见这山身形轮廓象是大号的巨猿,习性上却与狗熊更相似,且凶猛好斗。”

苗月儿不解,“好斗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陈阳拿起山的一颗犬齿,只见其大小如同匕首,虽然锋锐依旧,却也有着多处磨损痕迹,“从这些痕迹不难看出,这是一头积年的老山,这些牙齿上的痕迹除却进食留下的外,更多的还是因为争斗。野兽与人不同,最为依靠的是锋锐爪牙,用得越多,损耗也就越厉害,所以野兽的年龄,大多可从爪牙的细节里判断。就算是精怪,也不例外。”

说着,陈阳有些可惜,“照这么看,整个林区里恐怕不只有一头山,只是不知其巢穴在哪。象这等危险的凶物,最好还是得犁庭扫穴,绝其种类·可惜山不讲究风水,

也不知道会在哪里藏身。”

“这好办。”苗月儿拍拍胸脯:“这山虽然被大卸八块了,但是血肉毛皮却都还在,只需让我的蛊虫闻一闻,说不定就能借着其气味追踪到巢穴所在。”

陈阳的耳目之敏锐自不必说,加之口技本就强于常人,严格意义上只有嘎觉略差一筹,闻言立即便来了精神。

“你那蛊虫不是还泡在三世涅膏的药罐子里么?”经苗月儿这么一说,陈阳想了起来,顺嘴问道;“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蜕变?”

“巧了。”苗月儿嬉笑着道:“恰好便是今日,这也是天意要让小金子为咱们立下一功。”

她来到行李处,取出个红漆罐,只见其表面镶崁有金银玛瑙以及玉石等物,每一块都有着鸽卵大小、且成色极好。如此器具自然价值不菲,同时又有明显的异域风情,装璜纹路皆与中土有所差别,仔细看去,可发现某种蝌蚪般的文本在外壁上刻有大段经文咒语。

陈阳瞧了一眼,认出其乃梵文,至于具体意思,还是得依靠重瞳珠来解读。

眩耀般地将药罐举起,苗月儿笑着道:“这是我去青塘的时候,从一伙蛮横的贵人手里拿来的东西,是用红松木制作的,据说还被甘露寺的大和尚开过光,本来是那群人用来盛酥油的器皿,眼下就被我用来装药油,炼制蛊虫了。小金子眼下就一直呆在这里面。”

苗月儿轻轻地将罐盖轻轻揭开一条缝隙,内中蕴含的奇异灵光随之流露出来,伴随着一股浓郁而奇特的香味,树上探头探脑的几只丝被这味道吸引,情不自禁地多吸了几口,就如同喝醉般地双脚一软,从冷杉上滑落下来,摔在地上也不觉得疼,反而兴奋地手舞足蹈,靛蓝色的面庞隐隐泛红,象是喝醉了酒。

“哎呀!”苗月儿低估了三世涅膏的效用,赶忙将漆器再度盖好:“差点忘了这玩意的药效还未尽散,险些出事。”

陈阳早早地将气息屏住,顺手还捏住了鼻子:“照理来说,蛊虫应该已将这药膏之中的精华尽数吸收才是,可这香味为何还如此浓郁,是不是——”

他有心质疑苗月儿的炼制手法,又不愿说得太过直接,苗月儿也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脸颊顿时如金鱼般鼓了起来:“三世涅膏的药效已经稀释许多了,你是没见到,当时我配药的时候,仅仅是散出了些香味,结果那牧民连带着家中的全部牛羊一起昏睡了三天三夜。”

“是么?我当时中了大曼陀罗的花粉,差不多也是昏昏沉沉了这么久的时间。”陈阳说道:“这么看,应该是没出错了,说来蛊虫怎幺半天没个动静?”

为避免启封时的影响,等陈阳施法将红漆罐四周的风定住后,苗月儿这才将其完全打开,只见罐内是一种琥珀色的药油,底部中心处沉没有小指长短的一个虫茧,隐隐约约可见其中的活物正在挣扎颤斗,将要破壳而出。

“三世涅膏的名字,来源于佛门,其中又分横三世佛与竖三世佛,囊括东方、中央、西方,过去、古今、未来,而释迦牟尼佛则同为横三世佛与竖三世佛的中心。涅,

也即圆寂、解脱、超脱生死,也就是说三世诸佛都无法躲过此药。”

苗月儿小声地道:“所以这三世涅膏乃是青塘密宗最为厉害的药物,以此为蛊虫一转的根基,炼制而出的便是涅蛊,此蛊若是炼成,便可令中蛊者陷入非生非死的迷幻之境,生死存亡只在蛊虫所有者的一念之间。”

说到这,苗月儿的语气有些兴奋,巴掌大的小脸也露出激动之色:“看,它就要出来了!”

陈阳低头看去,只见药油底部的虫茧处,已在内中蜕变蛊虫的挣扎下出现了一道明显裂痕,小巧的虫翼正从里头探出、缓缓展开。

多日不见这蛊虫,陈阳发觉它蜕变后,个头已从之前蚊子苍蝇般的大小,变为了如今蝴蝶般的大小,虫翼分为大小两对,散发出金、银、琉璃、碟、玛瑙、珍珠、玫瑰等七宝之光泽,望之令人炫目。

“还真是毛毛虫变蝴蝶,涅蛊的卖相比之前那金蛊要强上许多啊。”

听得陈阳的夸赞,苗月儿骄傲地挺起胸膛:“那是自然,这一转涅繁蛊可是花了我不少心血,光是搜集材料就至少用去了四五年,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了这入道之基,今后天下大可去得。”

苗月儿先前已将龙血丹磨碎成了细小丹屑,此刻对着从药罐内爬出,正攀在边沿舒展身体的涅蛊微微撒了一把下去,立即便被其吸收,七彩蝴蝶般的身躯焕发出的灵光,因此越来越鲜活。

对于七彩的涅蛊,小金子这名字就显得不大符合实际,但苗月儿早已叫得习惯,如今也并不打算更改。

她从地上拿起山的一根毛发,对涅蛊说道:“小金子,你感受一下,远一些的地方有与这东西相类似的气息么?”

涅聚蛊以头上的一对触角隔空朝看毛发点了几下,随即张开翅膀,围看苗月儿盘旋几圈,洒下如梦幻般的七彩鳞粉,翩翩起舞的样子极有灵性,比初见时强上许多。

“师兄。”蛊虫成功一转所带来的成就感,令苗月儿极为开心地笑道:“小金子能识别出这山的特殊味道,它愿意引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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