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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哈德不得不连退三步。他不是挡不住这些攻击,而是他知道,这些攻击不是在“展示”,而是在“结束”。
对面这个人一一不是在和他比试,而是在战斗。
他下意识地高举木剑,做出一个高悬式的架势,试图重整节奏。
莱昂却不给他机会。
又是一剑自下而上划来,似是挑喉,实则破势。
门哈德举剑挡架,却感到对方剑势猛然加重,逼得他连退一步,脚跟踩上石砖边缘,身体一时不稳。
就在这一瞬,莱昂踏前一步,剑身已绕至门哈德背后侧,横扫其腰。
若是铁剑,此刻腰间必已开裂。
“—一停!”
门哈德急喊一声,双手将木剑横举护住腰间。
未剑“咚”地一声撞上他剑身,被他勉强挡住。
但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莱昂停下了攻势,神情依旧冷静,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够了吗?
门哈德沉沉喘了一口气,缓缓低下木剑。
周围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开始传出“他是谁?”、“那德国佬被压制了”、“这年轻人好象根本不是来比武的”之类的话语。
门哈德直起身子,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的尘土,眼神复杂地看向莱昂。
“你这剑术—不象是这里的。”
莱昂没有说话,只是略略点头。他没有解释,也无需解释。
门哈德却低声道:“你每一剑—都带着杀气。”
“不是愤怒的杀气,而是———像屠夫在挑选最适切角度下刀时的那种冷静。”
“你不是来表演的,你是在一一结束一个对手。”
莱昂听见这话,目光才稍稍柔和了一点。
“我经常打仗。”他淡淡地说,“习惯了。”
门哈德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你杀过很多人吧?”
“足够多。”莱昂回答。
这一刻,两个世界的人终于在沉默中相遇了。
一个是从剑术技艺出发,追求形式、节奏、变化之美的德国剑术大师。
一个是从血与铁中走来的战士,剑术是活命的方式,不是礼仪,而是生存的本能。
就在气氛微微缓和时,门哈德忽然再次沉下身子,做出起势架势。
“再来一轮。”他说,“这次,我认真地和你打。”
莱昂微挑眉,重新举剑。
两人再度拉开架式,观众更聚得密了些,一种沉默的期待在空气中弥漫。
门哈德不再以试探起手,而是踏出一步,木剑自左向右横扫,随后紧接一记斜撩,用的是“横扫带撩”的组合,破开中段防守。
莱昂斜身挡住,顺势反压门哈德手腕位置,木剑向下压制一一这不是套路,而是实战中常用于“废掉”敌人持剑手的标准应对。
门哈德身体一震,勉强退开两步,剑势被压,难以回正。
他知道,这一次若不是木剑,他的右手已然脱力。
他终于明白一一他不是在和一个普通的年轻剑士比试,他是在与一个早已将剑术熬成骨头、灌入血液的战土交手。
莱昂却没有趁势追击,只是再次恢复起势,木剑稳稳举在胸前,神色平静。
就在这一刻,一道刺耳的怒喊划破了场内的安静:
“够了!”
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重重踏上石砖地面,打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莱昂和门哈德齐齐回头,便见一群腰间佩剑的男子快步走来,为首一人身材粗壮,披着一件绣有暗红斜纹的兜帽,脸色阴沉。
他目光如刀,直直盯住门哈德:
“你很清楚,你没有权利在这里教习剑术!”
“这是我们兄弟会的特权!”
莱昂眉头微挑,环视周围人群,原本还围观的人们纷纷声退开几步,有几人低头匆匆离去,
象是不愿被卷入什么纠纷之中。
门哈德神情微变,却没有退让。
他怒道:“闭嘴!我是剑术大师!这是瓦茨拉夫国王亲自特许的权利!”
“这是我们兄弟会的特权!”
那名粗壮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如一记闷锤砸在地上,引得周围人群退了又退。
他的语气中不仅有怒意,还有一种令人不快的傲慢和习以为常的居高临下。
莱昂微皱眉头,目光移向门哈德。
对方脸上的怒意未散,双手紧握木剑,象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这时,粗壮男子身旁走出一名身材更瘦削、面色苍白但衣着整洁的人,他没有佩剑,动作却更从容。
他略一颌首,语调和缓,但字字铿锵:
“门哈德大师,让我提醒你一次:你的请愿,市议会已经讨论过了,你的请求被正式驳回。”
“你目前不具备在库腾堡教授剑术的合法资质。”
门哈德脸上的肌肉明显抽动了一下。
“这不公平。”他低声怒道,“这违背了国王陛下的意愿!我是经瓦茨拉夫陛下亲笔签字认可的剑术大师!”
“你们无权剥夺我教授剑术的权利!”
粗壮男子冷哼一声,露出嘲讽的笑容:“在这儿争论毫无意义,德国佬!”
“在库腾堡,议会可以代表国王一一而且已经代表国王做出了决定!”
他朝身后伸手一指,身旁一名穿着黑衣、佩着一柄长剑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沉默不语地扫视着众人。
“这位,是来自布拉格的尼古拉斯阁下一一他是我们兄弟会认可的剑术大师。我们不需要其他人了。”,“我们不需要你的———·鬼把戏。”
莱昂眉梢微动,看向那名叫尼古拉斯的人。
尼古拉斯神情始终冷淡,没有回话,只是对门哈德略点了一下头。
门哈德愣了一下,随即怒极反笑。
“很好。”
他抽出配剑指向那名黑衣男子,语气带着明显的挑畔:“那就让我和你们的‘尼古拉斯大师’来过几招,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大师,谁才是只会空谈的骗子!”
围观的佣兵们开始躁动,有人发出轻声惊叹。
尼古拉斯终于开口了,他声音不大,却极有压迫感:
“敬请赐教,门哈德大师。”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伸手去解腰间佩剑的扣带,神情冷静得象在准备一场无声的处刑。
只需一瞬,双剑即将出鞘,空气中的火药味仿佛已经点燃。
然而,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却在两人之间重重落下:
“够了!”
那名瘦削男子再次出声,语调明显提高。
他迅速站到两人中间,双手张开,制止他们的动作。
“这里禁止决斗。”他语气不容置疑,“无论是自称的大师,还是市议会的认证者。”
粗壮男子也连忙劝阻尼古拉斯:“别中了他的激将法,尼古拉斯大师。你不必浪费力气应对一个被市议会驳回的人。”
他说着,又瞪了一眼门哈德:“我们不是那些喜欢在街头斗殴的德国佬,我们有规矩、有体面。你要比剑,就去等我们兄弟会的下一次比武大会,而不是在这里随心所欲地卖弄技艺。”
门哈德身侧的年轻侍从此时已经气得发抖,猛然将手按在佩剑上,怒声喝道:“你才是混帐,
死猪一”
“够了!”瘦削男子再次厉声打断,“我不想听任何争吵。现在不是你们泄愤的场合!”
“所有人闭嘴。”
一瞬间,场中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门哈德,语调缓慢:
“你,违反了库腾堡对剑术教程的明文规定,而且不是第一次。”
“因此,你将被处以罚款,并驱逐出城。”
门哈德面色一白,眼神中第一次浮现一丝慌乱。
“你是谁?凭什么驱逐我们出城?”门哈德的侍从怒气未歇,仍是满脸不服。
“我?”
瘦削男子挺直脊背,向前一步,冷静地道:
“我是市议会的议员之一,库梅尔。”
“根据议会裁定,库腾堡禁止任何未经许可的个人在街道、广场、酒馆或集市教授武技。更不允许街头决斗、无序斗剑。你们不具备许可,自然必须接受惩罚。”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门哈德身边的侍从:“而你,因为蓄意拔剑威胁,也将被罚以更高金额。”
莱昂在旁边静静看着,眉头逐渐皱起。
他看得出,这场所谓的“执法”并非完全出于理性一一这更象是一场排外主义与权力边界之争。
门哈德并非恶人,他甚至可以说是真正的热爱剑技之人。
他虽然性格张扬,却并非空口胡吹。
他若真是国王特许的大师,竞被兄弟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排斥?而市议会又是否真的有权力驳回一份由国王本人签署的授剑许可?
他忽然出声,语气沉稳:
“等一下。”
众人看向他。
莱昂微微侧头,望向门哈德,低声问道:“你真的有国王瓦茨拉夫的特许文书?”
门哈德点头,语气坚定:“当然。”
莱昂点点头,旋即抬眼,直视库梅尔:
“既然如此,他就不是普通的街头剑士。他的尊严一一不只是他个人的事,更是与国王陛下的权威有关。”
围观人群一阵低语,有人点头,有人皱眉。
“你刚才说他‘非法教授剑术”,可他分明拥有瓦茨拉夫国王亲笔授权的特许状。”
莱昂停顿片刻,字句如刀:
“若他真是国王亲笔认定的大师,那你们现在对他的处理,不就是一一在践踏王权的尊严吗?
这话一出,周围一瞬安静下来。
门哈德微微睁大了眼,看着莱昂。
粗壮男子先是一惬,随后怒斥道:“狗屁的荣誉!把他们关进监狱,别给脸不要脸!”
“别激动,屠夫先生。”库梅尔冷冷打断,“这件事我来处理。”
他眼神认真地看着莱昂:“你是谁?”
莱昂平静地答:“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随意对待一名得到王室承认的剑术大师。哪怕他真的错了,也应该有相应的王室执法程序处理,而不是一名地方议员在这里宣判。”
空气凝滞了半息。
库梅尔的脸色略有变化。
他终究知道,莱昂说得不错一一王室的正式文档,即使如今瓦茨拉夫国王被西格斯蒙德囚禁王国权威摇晃,也依旧不能轻易否定。
然后库梅尔终于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他说的也许有道理。门哈德确实曾是瓦茨拉夫国王任命的剑术大师。”
他转向门哈德:“你别高兴太早,市议会有权基于自身考量进行接受或否决,你依然不具备在库腾堡教授剑术的合法资格。”
“不过,既然你拥有瓦茨拉夫国王的特许状,我不会直接驱逐你出城。但罚款一一必须缴纳。
门哈德一脸不甘,嘴角微动,但最终还是低声说:
“——我明白了。罚款我会交。”
他取出一只钱袋,沉沉地扔进库梅尔伸出的手掌。
库梅尔接过后,点点头:“希望你记住今天。若再犯,恐怕国王的特许状也保不住你。”
他转身,带着一众佩剑者和那位沉默的“尼古拉斯大师”离去,留下众人一片错。
气氛才稍稍松动,门哈德突然转向莱昂,神色中带着一丝诚挚的感激。
“你为我说话。我记下了。”他说道,“你不是这个城市的人,却有比他们更多的正直。”
他拍了拍莱昂的肩膀,脸上的怒火已经退去,换上了平和的笑意。
“既然我们被拦下了比剑,不如换个地方继续交谈。”他说。
“我知道一家酒馆,叫‘卡尔皇帝酒馆”。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商人街上。”
“跟我去喝一杯吧,我请客。”
莱昂略一沉吟,随即点了点头。
他确实正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理出眼下这盘纷乱棋局的脉络。
眼前这个门哈德,或许不仅是个有趣的人,也许还是一个进入库腾堡复杂社会结构的钥匙。
而在一座陌生城市,想要迅速判断谁值得信任、谁在撒谎,谁才掌握真正的线索,没有比酒馆更合适的地方。
那里混杂着醉汉、流言、守卫、工匠、情夫和间谍。
杯中之酒未必解渴,但吐出的每一句闲话一一或许都藏着刀尖。
莱昂抬眼看向门哈德,眼神已然沉静下来。
“走吧,”他说,“门哈德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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