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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浸透了整座城市,石板街道被白日的热度烘得发烫,此刻又被凉风吹得生硬而干燥。

然而,库腾堡并没有沉睡。

城中心的酒馆,灯火亮得比节日还要热烈。

屋檐下挂着的火把啪作响,映得街上行人的影子一阵阵拉长又缩短。

酒馆内,空气混合着麦芽酒、炖肉和热气。

每一张木桌都挤满了人,有的端着酒杯,有的干脆半站在长凳上,手舞足蹈地复述着今天的比武。

“你们看见没!他连剑都没换成铁的,还是木剑!”

“七连胜!连尼古拉斯大师都被打得跪倒在地!”

“我亲眼看见他那一剑,快得象风一样一一尼古拉斯的剑才刚抬起来,木剑就粘贴去了!”

年轻的工匠学徒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木勺,差点把一勺炖菜甩到邻桌的斗篷上。

立刻有人笑骂一声,却又忍不住附和:“对!我站在石桥边都听见了呼喊声一一全城都在喊‘剑圣”!”

笑声、叫喊声、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酒馆的木梁仿佛都在震动,

离酒馆不远的夜市上,同样热闹得不象深夜。

摊贩们的吆喝声夹杂着热议:

“你听说了没?那异乡人连赢七场,还让尼古拉斯跪了!”

“当然听说了,我家的小子还跑去比武场了呢,说要学剑!”

街角,几个顽皮的孩子正拿着树枝当剑,你来我往,模仿着白天的比武动作。

一个高个男孩大喊:“我是剑圣莱昂一一啪!”然后被同伴拍掉了“木剑”,惹得周围摊贩哈哈大笑。

就连收摊的鱼贩也忍不住插话:“唉,他用的是木剑,可比咱的砍刀还快。要是再有这样的比武,我非去看看不可!”

夜风把这些话吹进了更多街巷。

石板路两旁的房屋窗缝里,亮着烛火的市民也在低声议论。

有的羡慕,有的惊叹,还有人满心期待。

而在城市另一端,修道院的钟声刚刚敲过九下,晚祷后的寂静被几名修士的交谈轻轻打破。

“你们知道吗?今日广场上的比武——尼古拉斯也输了。”

“尼古拉斯?他可是在布拉格都拿过桂冠的人啊。”

“恩,听说是个年轻的外乡人,一剑封喉,若不是木剑·—唉,感谢主,他没有杀人。”

修士们彼此看了看,眼中既有惊讶,也有莫名的敬畏。

因为他们都明白,这样的技艺若用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

这股热潮,在夜色中没有一刻停下。

次日清晨,城门刚刚开启,外地的商队便从旅馆掌柜口中听说了这场比武的经过。

没多久,夸张的版本便被传了出去:

“听说了没?库腾堡出了个剑圣,十多个人上去,全被他木剑打趴下!”

“十多个?我听说是三十几个!”

“反正最后连尼古拉斯大师都跪了,还当众承认他是最强!”

在消息越传越夸张的同时,“波西米亚剑圣”这个称号也迅速被固化了下来。

午后,阳光从云层缝隙洒落在石桥上,桥面上被聚集的人群烘得热闹非凡。

几个小贩干脆用削好的木棍当作玩具剑出售:“来!剑圣木剑!一支两枚德纳尔!”

几个少年抢着买下,挥舞着木棍在桥上打闹,嘴里学着大人们的口气喊:“尼古拉斯,你输了!”

看热闹的行人忍不住笑了,更多的人停下脚步,凑过来听故事一一那个在比武场中央如利剑般的黑色身影,已经在他们的想象中化作了传奇。

夜幕再一次降临时,库腾堡整座城市仿佛都在低声吟诵同一个名字:

莱昂。

波西米亚剑圣。

他的身影,已从比武场中央,走进了无数人的心里。

次日黄昏,库腾堡的贵族街区笼罩在柔和的烛光中。

鹅卵石铺就的街道干净整齐,两侧的石屋高墙上雕刻着狮鹫与藤蔓的纹饰,彰显著主人的身份与财富。

与那些喧嚣的酒馆不同,这里静谧而有序,马蹄声在空旷的街巷里回荡。

城北的一座府邸内,烛台的火焰映照着金色的挂毯,一场小规模的私宴正在进行。

“所以,这不是传言?”一名年约四十的子爵放下酒杯,眉毛微微挑起,“尼古拉斯大师—

真的败了?”

鲁道夫缓缓点头:“我亲眼所见。七人连败,最后尼古拉斯膝落地面。那年轻人没有用铁剑,

若换作真剑,剑士兄弟会恐怕要添七具尸体。”

桌旁一阵沉默。

火光在银制酒杯的弧面上摇曳,映出众人若有所思的面孔。

“一个无名之辈,便能以一己之力压下整个兄弟会?”另一位年长的领主轻轻笑,却带着掩不住的戒备,“若真如此,他可比任何行会、任何骑士家族都危险。”

“危险?”鲁道夫摇了摇头,“我看,他比危险更有价值。你们没看见那些年轻人眼里的火吗?我家小子回来就吵着要去学剑。这可是一个能令全城仰望的剑士。”

坐在末席的年轻男爵则压低了声音:“市井里已经传疯了,他们叫他‘波西米亚剑圣”。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能让子弟在他门下学成一两手剑法,将来在比武大会或战场上—这份荣耀和威镊,可不是金子能买来的。”

这话一出,几人对视一眼,没有谁反驳,

晚宴后半段,话题从莱昂的剑术自然转向了城内的局势。

兄弟会失利、名誉扫地,意味着库腾堡武力威的内核出现了裂痕;而掌握兄弟会的新剑术大师,将成为城中新的力量中心。

“我听说市议会已经在讨论,让他接管比武场和剑士兄弟会的全部事务。”鲁道夫低声道,“若真如此,他将是这座城市新的利剑。”

另一位领主手指轻轻敲着酒杯:“那我们更该趁早示好。我会让我的侄子带着礼物登门拜访哪怕先求一堂观摩课也好。”

烛光下,几人的眼神逐渐达成了默契。

上层社会的风向,往往在这种私宴中无声转动。

与此同时,隔着半座城市的距离,平民街区的气氛依旧热烈。

街角的面包铺前,孩子们挥舞木棍模仿着“剑圣一剑”,而他们的父母则在谈论着新的比武规则、兄弟会未来的整顿。

流言像暖风一样吹遍全城:

“他会执掌库腾堡的剑士兄弟会!”

“听说贵族子弟已经排队送礼了。”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库腾堡真正的剑术大师。”

莱昂的名字在贵族区的烛光与下城的篝火间同时被低声传诵。

真正的权力格局,正在悄然生出新的纹理,

比武后的第三日,市议会正式宣布,由莱昂接管库腾堡剑士兄弟会,成为新的首席剑术大师,

同时负责比武场与剑术馆的事务。

这一消息传遍全城时,街头巷尾再次沸腾了。

剑术馆位于城中心偏西的一条长街尽头,高墙厚门,门口的雄狮与盾牌雕饰彰显著这座行会的威严。

过去,这里只有行会成员和受邀的贵族才有资格入内。

而今天,当莱昂推开沉重的木门时,馆内的剑士们整齐列队,神情各异。

老派成员脸上有难以掩饰的不甘,但无人敢开口。

尼古拉斯虽然败了,但他在门口亲自迎接莱昂,眼神沉静,声音平稳:

“莱昂阁下,从今天起,这里将由你来管理。”

莱昂略微点头,没有多言。

他不需要用语言宣示权威,他的剑已经替他说过一切。

馆内的陈设透露着旧日的庄重:练剑大厅地面被无数次剑尖刻出浅浅的痕迹,墙上悬挂着利希滕鲍尔与费雷奥流派的训练手册抄本,还有几副老旧的长剑和骑士用盾。

莱昂缓缓走过大厅,停在存放典籍的书柜前。厚重的牛皮封面上复着一层微微的灰,他指尖轻触过那些名字:

《利希滕鲍尔长剑法》

《费雷奥剑术集》

《匈牙利骑兵斩击术》

《布拉格比武规程》

这些书籍过去只有内核成员可以翻阅,如今因身份之变全部向他开。

他抽出一本手抄本,翻开第一页,仿佛能从褪色的墨迹间闻到旧纸与铁锈的味道。

他翻阅着,目光在一行行陌生的字母与插图间移动。

这里的剑术与他在现实世界、在血火之中磨砺出的杀伐之道截然不同。

利希滕鲍尔的德式长剑法,讲究以强力与结构取胜,步伐稳如磐石。

费雷奥的意式长剑,则追求精巧与节奏,善用假动作与断续步。

而匈牙利骑兵斩击术完全不同,那是为马背杀戮而生的斜劈与顺势回刀,疾如风、狼如火。

莱昂静静地看着这些图解与文本,脑中不自觉浮现自己与兽人、与人类剑士交锋的无数瞬间。

他能感受到,这些流派之间的差异,不仅是技法的不同,更是理念与习惯的冲突。

可正因如此,它们或许能为他开启新的可能一一在他的剑术中注入新的节奏、结构与杀机,让本就凌厉的剑法更难以预料。

他合上一本书,指尖敲了敲封面,心中浮现出一种久违的感觉。

“或许,我的剑术,还能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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