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凿冰取鱼，黑水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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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朔朔，白雪皑皑，在前往白山脚下的路途中，陈阳一行所遭遇的最大对手并非女直人，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塞外在隆冬时节无与伦比的严寒。

纵使是陈阳等一众身怀法力的异人，也不得不换上厚实的皮袄，再配以元阳真火符护体，整治队伍才堪堪能在这冰天雪地中前进。

全身上下包裹得只剩下双眼，哪怕只有一寸肌肤露在外头，都要被那钢刀似的北风刮得生疼，无论驮马、辎重，在此时都是寸步难行。

好在队伍里有个塞外长大的禄顺，作为向导，他提前让陈阳等人准备了爬犁，以此来运送行李，才没有耽搁太多路程。

先前禄顺一直跟随漠南联军行动，如今终于到他派上用场的时候，曾经带领商队深入塞外各地，如今引导陈阳一行自也不在话下。

“——这可真是白茫茫片真干净。”

张玉琪望着周围被白雪复盖的地面，此刻几乎见不到任何地标类的事物，唯有凭借头顶太阳的位置，而大致确认前进的方向

不远处的一条河流早已封冻，厚实的冰层散发着惊人寒气，蔓延数百里，仿若一条盘在地上的冰龙，气势尤显恢弘。

“除却白雪和寒冰，这一路上就没看见过其他颜色的东西。”张玉琪叹服道：“相比起来，江南所下的雪，与小孩子过家家也差不了许多。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小解还能被冻住——这地方真能住人么？”

“怎么不？”陈阳慢悠悠地在后头走着，手中牵着一架爬犁，“人定胜天，便是再怎么苦寒的地方，想想办法，总归还是能挨过去的。”

“可问题是—”张玉琪道：“禄伯说，这地方要等来年开春才能化冻，有些地方甚至半年都被积雪复盖，到底该以什么为食，光靠着囤积的粮食，足够过冬么？”

“省着点吃，自然是够的。”禄顺在前头闷声道：“不过天气好的时候，倒也可以出来打打野食，开个荤。”

“放眼望去，除了咱们以外，根本见不到一个活物。”张玉琪奇怪道：“这该如何开荤？”

“山人自有妙计。”禄顺嘿嘿笑道，“前头就是黑水了，今日天气不错，应当不会再下雪——张真人要不要随我一同去打点鲜物回来？”

“当然要去。”张玉琪眼前一亮，她连日赶路十分无聊，也正好借此转换下心情，随即又看向陈阳：“——你怎么说？”

“队伍里需得留人照料。”陈阳十分淡定，他大概也猜出了禄顺打算做些什么，便道：“你自己跟着禄伯去吧，记得找李总兵要些人手帮忙，多弄些回来，也好做些热食给诸位弟兄暖暖身子。”

见陈阳似乎十分抵定此行能有收获，张玉琪不禁越发好奇，而禄顺却又神神秘秘地不肯多说，于是赶忙催促对方起行，同时不忘找李世忠寻了十几名兵士帮手。

禄顺带着一行人等并没有往山林里钻，而是直直地朝已被冻成冰河的黑水前进，走上冰面后，抬脚踩了踩，确认已经冻得结实，禄顺方才开口。

“就是这了，把东西放下吧。”

“原来是要钓鱼么？”张玉琪明白过来，“可这河封冻至此，真能钓上鱼来么？”

“真人有所不知。”禄顺笑着解释，“在这地方，河水冻得越厚实，钓起鱼来也就越容易，只怕咱们带的人少了，到时无法将鱼获都带回去哩！”

见其说得玄乎，张玉琪也就不再多言，静静地在旁注视着禄顺的作为。

将东西放下后，禄顺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令随行的兵士用毡毯围成个简单帐篷，用以抵挡风寒，然后才用随行的镐头凿起了冰面。

一下两下，镐头与冰面不断碰撞，碎屑四溅，清脆的声响在潦阔冰面上回荡。

禄顺也在人群中挥动着镐头，不急不慢，甚至还有心思为张玉琪讲解：“河水结冰，两边厚中间薄，湖水结冰，中间厚两边薄，这一点可绝不能忘。若是浮冰不够厚，则冰面一裂，难免掉入水中，这时节可是神仙难救。所以选位置，一定要选冰面厚的，宁愿多走上两步，也绝不能偷懒。”

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如此多的学问，听得张玉琪连连点头。

人心齐泰山移，纵使是三尺厚的坚冰，于众人合力下也很快被捣碎、挖开，形成个径长数尺的冰窟窿。

禄顺不知从哪摸出一盏油灯，以火石将其点燃，温暖的灯光当即将毡帐内部照亮。

接着，张玉琪便亲眼见到，仿佛施了法术一般，一尾又一尾的鱼儿从冰下水面探出脑袋，□部一张一合，一副十分急切的模样。

且这些鱼儿竟个个都生得体壮肥美，光头颅便有碗口大，那些随行家丁已多日未曾吃过热食，见到许多尾鲜鱼，贪婪的眼神几乎放出光来，有些等不及的，便干脆想要弯腰去捞，结果被禄顺劈拦下。

“急什么，一条都跑不掉。”禄顺捉住这心急的兵丁，随手递给对方鱼钩鱼线，板起面孔呵斥道：“别急，挨个钓上来，今日管叫你饱餐一顿鲜鱼。”

“你用了什么法子，为什么这些鱼儿会聚拢过来呢？”张玉琪仍是不解，“就好似中邪一样，莫非是这灯火有问题？“

“真人有所不知，我这灯不过是寻常油灯罢了。”

对上张玉琪，禄顺又换了一副面孔，笑呵呵的模样极为恭顺。

“这些鱼在下头憋得狠了，急于到冰层破口的地方来吐纳，又见到了火光，好奇之下难免会聚集过来。”禄顺解释道，“封冻得久了，水中灵气不足，小鱼小虾难以存身，故而赶来的自然不会是简单角色。个头越大的，越容易在此时出头。”

“原来如此—”张玉琪明白过来，“你没用什么特殊的法子，而是利用了这些鱼儿的天性，也就是那家伙口中常说的生克制化之法——有意思。“

“果然是三人必有我师，凿冰取鱼之中也有许多道理，今日着实长了见识，便让我帮你把这些鱼都捞上来吧。”张玉琪决定出手助阵，“不然若是这样一条条钓鱼，只怕是要拖到天黑。”

她手中捏了个法诀，丹凤眼往冰窟窿里一扫，指头已遥遥指向水面，淡淡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几条小的本也没几两肉，还是赶紧去吧。“

话音刚落，冰面上几尾个头稍小的鱼儿，仿佛听懂了人话一般，唰的一声就缩回了水中，拍打着尾巴，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踪迹。

“话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张玉琪又道：“我的德行、修为，自然是不如太公远矣，却也司掌朱陵火府，管辖人间炼度之事。你们今生不幸，做了鱼儿，若有愿意献身的，可自行跳上岸来，解脱后自可得我炼形度魂，到时往生极乐，岂不胜似在这冰河之中苦挨？”

一通长篇大论下来，别说水中的鱼儿，便是一旁的禄顺听着也有些晕乎，他心道自己长这么大岁数，却是从来没见过有人靠说话将鱼儿说死的。

结果，禄顺今日便开了眼界，只见张玉琪话音才落，那些水里的鱼儿竟争先恐后地朝上跳起，没过几息，就已纷纷跃离了水面，一副争着抢着往岸上跳的模样，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那些躯体不够强健的，往往还没能从冰窟窿里跳出，就被其他鱼儿给撞了回去，而那些跃出冰面的大鱼，不消片刻便被寒气冻得梆硬，没有一丝痛苦地见了阎王。

随便一秤，即便是里头最小的一条，也足有二十馀斤重，品类更是三花五罗应有尽有，比鱼贩子还要齐全。

揉了揉眼睛，禄顺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敢置信：“只见过急着逃命的人，这急着投胎的鱼还真是第一次见—不愧是龙虎山上来的真人，果然有些办法，几句话就劝得这些鱼乖乖送死——”

未几，冰窟窿里的大鱼已经尽数跃出，众人大概算了算，至少也有七百馀斤，也即是今天每人至少能分得二两鱼肉，而这些大鱼个个肥美壮硕，想必滋味也是不俗。

正打算就此返程，结果一头先前潜藏在水底深处的巨物，因被尚未熄灭的火光所吸引，于是从黑水中的最深处一路上浮，直冲着这点光亮而来。

沿途这巨物张开大口，贪婪地啃食着各种鱼虾，便连张玉琪特地放走的小鱼小虾也是来者不拒，眨眼间已然靠近了冰窟窿的位置，身躯的阴影甚至超出了毡帐所占的地面。

“不好！”禄顺中一惊，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黑附近，当即想起了个传闻，赶忙道：“快走，这地方留不得了，若是慢上一些，搞不好就要喂了海底的鱼虾——”

“这么大个东西，只怕有数千斤！”一边的张玉琪不惊反喜，“若是将这东西钓上来，那可就真够饱餐一顿了！”

水中阴影可没功夫听他们二人争论个对错出来，铜头铁脑一撞，便将那数尺见方的窟窿顶得更大，从中探出半个巨大的身躯。

只见其头尖尾歪，浑身呈黄褐色，身上没有半点鳞片，却又在脊背位置及身体两侧，生有色彩斑烂的菱形骨板，将口一张，便将最近处的一条三十斤重的大鱼扯进水中，当头吞下。

“好大一条黑水鳇！”眼见这一幕，禄顺当即大怒，花白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直哼哼道：“我们在这累死累活、辛苦了半天，结果倒成打窝的了？这大鱼借我们聚集其他鱼类，自己趁机跑来吞食，真是无耻！”

鳇鱼乃是黑水中特有鱼种，尤其这一类黄褐色、有菱形骨板的鳇鱼，更是鱼王中的鱼王，因性情凶猛，平日里靠吞噬水中其他鱼类为生，因其寿命漫长，若不被人捕捞上来，甚至可存活百年之久。

据传闻，因为其体型比一些小船还大，有时便会趁机在人渡河时兴风作浪，好掀翻船只，吞食来往行人。

有些幸存者不知是鲤鱼作怪，还以为是触怒了水中龙王，久而久之，便有黑水里存在龙王的传说。

李家的家丁们本就是精锐士卒，同样能披三层铁甲与女直人搏命的精锐，见到嘴边的鱼肉被截胡，哪里还忍得住？

不管那黑水鳇的个头多大，他们各自举起手中的器具，呼喝一声，便劈头盖脸地朝着对方打去。

只是那鳇鱼的身子骨着实坚固，根本没有什么大碍，砸在那一颗铜头上头，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雷声大雨点小，反而更加助长了敌方的凶焰。

还是张玉琪，手中灵光一闪，不慌不忙地将雷霆凝聚为一道在掌心不断变幻模样的灵符，素手一抬，道了声：“天罗地，着！”

道道霹雳便自雷符之上射出，随即共同交织为一道密不透风的雷网，当头朝着巨型黑水鳇罩下，丝丝缕缕的电弧借此而袭遍其全身，当即令这巨物浑身酥麻无比，抽搐颤斗着再难用出半点气力，就这么被活生生拖上了岸。

她的这一道雷符乃是集天师符法之大成，与陈阳如今擅用的神雷铸形真诀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后者专注于雷霆的威力本身，而前者则更加注重在雷法的变化上，故而有更多用途。

譬如如今的这一擒妖雷网，便是混合了五雷正法之中，专门用于惩治山精湖怪的龙雷之法，在兜住了这上千斤的巨物后，张玉琪便施展浑身气力，咬牙将这小山般的怪物强行拖上了冰面，沉重身躯立刻便令下方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黑水之中，当以鳇鱼为最，而在鳇鱼之中，这一条也算是个大的。“

禄顺望着这巨大鳇鱼，惊叹道：“毕竟是女直人认为的神鱼，身上果然有些门道，若不是有真人跟着，险些阴沟里翻船，被这畜生给一锅端了—”

“虽然丢失了先前那些鱼儿，不过入手了个更大的，倒也不错。”张玉琪望着还在挣扎扭动的鳇鱼，怕它又趁机逃回冰层下方，便以手中神符布下了更多道禁制，“时候也差不多了，就将这东西带回去交差吧。”